凤姐摇头一声长叹:“唉!宝兄弟,凤姐姐或许话说得重了,可是,你要知道,姐姐都是为了你好,才跟你说这些,你回去仔细想一想吧,府里有多少银钱,你那日也听见了,这会子修园子不知道要打多少饥荒呢,也不知道今后会怎么样,你再这样浑浑噩噩混日子,就休要再提林妹妹了,安心接受太太安排,跟宝钗妹妹好好相处,你要还想着林妹妹,就照我话去做。”
凤姐说完回头一声呼唤:“丰儿,善姐儿,掌灯,送宝二爷回房去。”
却说凤姐因为情绪激动,说话又费了精神,只觉得头晕心跳急速,靠在太妃椅上只作喘。平儿忙进来搀扶着凤姐躺下,替她抚胸顺气,口里忍不住埋怨道:“不是我护宝玉,奶奶也太性急了,宝玉人原不错,不过懵懂些,奶奶慢慢劝说慢慢教就是了,何必这样杂七杂八,一股脑儿倒将出来,他如何消化,没得吓坏了,反而坏事。”
凤姐摇头叹息:“叫我如何不急呢,你没看见薛姨妈与宝钗、薛蟠一家子,天天在府里转悠,太太又跟他们一条心,我们再不动手,没得就被他们所乘,贾府若沾上薛蟠如何能好?
贾府今后都在林妹妹身上呢,你还看不出来吗?走了林妹妹,宝玉连跟姐妹玩也精神了,有了林妹妹,宝玉才有斗志,有希望,贾府有你二爷宝玉合力,也才有希望,为了大姐儿老太太,也为了我自己,这个机会我非抓住不可,决不能叫薛家得逞了。”
平儿知道没法子劝,便道:“奶奶何必想这么远呢,府里不是还有大老爷二老爷在吗?宫里头有娘娘,外面还有舅老爷,如何就要靠二爷宝玉了呢,奶奶还是别操心,且眯一眯,我替奶奶捏捏,松散松散罢。”
凤姐点头,受用半晌,浑身舒坦了,心里也舒服了些,又言道:“平儿,你自今儿起,派人悄悄盯着宝玉房里,不时以我名义,去给宝兄弟送吃、送喝、送玩物,务必搅扰薛家不成事。还有,你悄悄给晴雯递话,就说老太太吩咐,叫她警醒些,盯紧些,否则,宝玉房里再若出了袭人事件,满屋子丫头一并打死,谁也别活了。哼,只要容我个时间想出法子,好歹也要拆开他们才行。”
翌日一早,林如海小厮过府,悄悄来寻凤姐回帖并告之,这几日委实忙乱,三日后方空前来。
凤姐接信,兀自呆愣半天,翻来覆去看着手中回帖,心中思绪缠绕,走来晃去不得安宁。贾琏都给她晃烦了,恼道:“嗳哟,我说二奶奶,您老人家能不能安静坐一坐呢,眼都给你晃花了。”
凤姐也不答腔,兀自照旧晃荡,嘴里还嘀嘀咕咕,念念有词,约莫半个时辰,凤姐忽然笑而抚掌:“对,就这么办!”说着话,人往外只窜:“平儿来,跟我去见老太太。”
凤姐这里紧着一阵赶路,走到贾母房里,恰逢各姐妹们都来请安未散,凤姐因为心里有事,也不大说笑,只是沉浸在自己思绪里,愣神发呆,暗忖自己计策,未知贾母准是不准。因凤姐不凑趣,场面也不大热闹了,不一刻,众人见贾母似有倦意,便散了。
凤姐故意落后,俟姐妹们走远,复又返回,贾母一见凤姐就笑了:“鸳鸯,我说得不错吧,我就说你二奶奶今日有心事。”
鸳鸯抿嘴一笑:“谁也比不过老太太精明!”
凤姐却是满脸正经,连带着贾母也肃静了脸色,凤姐这里附耳与贾母一阵细语,贾母听了脸色越来越好,最后又是笑微微了:“好猴儿,好计策!就这么着!”
不说宝玉连着几日过林府请教学问,不仅没见着黛玉,就连林姑父也没见着,每次都是林忠接待,言说这几日老爷已经传话回家,这几日要歇在翰林院里。
宝玉只不甘心,日日过府,日日不得见人。宝玉妄想混进内宅,万万不能。
林家门禁严谨,宝玉过府之事,黛玉紫鹃主仆竟然毫无所闻。
三日后黄昏,林如海下朝,匆匆回府换过衣衫,如约过府拜见老岳母史老太君。
贾母这里吩咐赐坐上茶,凤姐一早就侯着了,更是殷勤问好,水果糕点,亲手伺候。
林如海落座,拱手相问贾母:“未知岳母传召小婿,所为何来?”
贾母这里一声长叹:“嗳哟,论理,我有儿子孙子,有事不该寻你姑爷麻烦,只是我老婆子而今老迈无用,说话无人理会,这也是我养儿不教,自食恶果,怪不得他人。我又不能张扬出去,自爆家丑,让人笑话,想来想去,唯有林姑爷可以托付大事,因而厚颜相请,也不知我还有无这点颜面在姑爷面前呢!”
可怜史老太君,想着自己一生无忧,老了老了却要反忧儿孙计,自己说着话,倍觉凄凉伤怀,兀自就落了泪,以至后面话语哽咽几次,方才断断续续说完了。
林如海皱眉思忖半晌,心中翻滚难宁,圣上一番省亲旨意,内里本质详情,毫不隐瞒,明言告知自己,林如海闻讯亦喜亦忧,喜得是新皇依然如老皇一般信赖自己,忧得却是爱妻后家前景堪忧,好在圣上似乎只是试探打压,并无赶尽杀绝之意。
林如海经曾异常矛盾,不知贾母若闻讯自己要如何作答,今日圣上本要赐酒留饭,林如海借机禀奏,言说三日前与岳母约好,今日共进晚餐,如海此乃试探当今,也显得自己大公无私,未料圣上未置可否,半句无话,一笑放人。
此刻听闻贾母说此话,如海心下一阵惶恐,掂量再三,方言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