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薛宝琴与江霖……
紫鹃抿了抿唇角,没有说话,心里却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薛宝琴品貌才情,原是人尽皆知的。有这么个人,凭是什么天仙,面对着她,也不免有些惭愧。只是,她却也信得过江霖——同为穿越到这个时代的人,又经历了许多艰难困苦,若是没有一点信重,有些事再不用提。
黛玉轻声道:“你这么个人,自然心里都是有数儿的。只是你跟我一般,原没有父母主张。我且有外祖母舅舅,你却是单身儿独个在这里的,越发没人主张,有些个事体,也张不得口。”
紫鹃一怔,因道:“姑娘的意思是?”
黛玉微微笑着,伸手握住她的手,双目粲然,竟一扫旧日多愁之感,平添三分明亮:“我与宝玉商议了一回,也禀告了舅舅,如今想着将你认作金兰姐妹。这婚姻之事,也自然有我们帮你操持。”
听到这里,紫鹃由不得怔住,半日才道:“姑娘……这,这怎么使得?”
据她所知,这样的事从来没有过。
就如同宝钗探春所见,瞧她们这些丫头如同猫儿狗儿一般,并不十分留神在意,纵然黛玉有所不同,可能做到这一步,也着实出人意料。
黛玉含笑道:“难道你为我们做得那些事,竟还不值这一个名分不成!我们多受你恩典,若连一点报答也不知道,岂能算是人?就算不提这个,只你为我一片心,也是尽够了。”
紫鹃心里微动,终究没有再说什么。
黛玉见着,不觉抿嘴儿一笑,回头便将这事说与宝玉。
宝玉见说,十分欢喜,拍手笑道:“果然好,合该我们帮衬一把,将这一件好事完满料理了。一则全了你们素日的好处,二来,江大哥素日待我们也极厚道的,也是投桃报李之意。”
因此说与贾政。
贾政闻说,抚须想了想,倒也没有旁话,点头道:“虽说齐大非偶,可既是亲眷,又共患难过,倒也不提这些。咱们帮衬一二,也算合宜。”
定亲
如此商议一定,贾宝玉便择了一个好日子,请来江霖,且将这里的事提了两句。
江霖早便从紫鹃处听得几句提点,只因到底有些含糊,他也不甚分明,本是打算寻个机会,悄悄问明白了的。忽听见这话,他也是醍醐灌顶,立时想到先前紫鹃垂首敛眉,悄声细语的一点娇态,不由得心中一荡,登时欢喜起来。
贾宝玉一见他如此,登时大笑起来:“难得见江大哥如此局促!”
说得这一句话,他也想起自己与黛玉两情相悦的种种,不觉心中温软,眼里也带出几分欣喜:“想来也不消我多说什么。自来情投意合四个字,便能胜却人间无数!”
江霖长揖一礼,笑着道:“紫鹃并无长辈亲眷,我本想着请姑母操劳一二,只又恐唐突了她。如今贵府并林姑娘既有此心,在下感激不尽。”
由此说定事项。
只是黛玉既因感激紫鹃竭力扶持之心,认她做了义姐,自然也是真心为她打算的。一应嫁妆且不必说,就是婚事也不肯半点轻忽,竟也比着旧年探春等人的议程,一样样行来。
那边贾政、贾宝玉,却又是感激江霖救命之恩,扶持之义,又见他前程在望,却依旧要迎娶不能带来更多利益的紫鹃,也是十分感佩。见黛玉认下义姐,他们也自命人以小姐相待紫鹃,有意给紫鹃增一些光彩,好全了这一段体面。
事情既定,虽则三书六礼依次论来,竟要论到明年去,很多人家也特特送来赠礼,以表心意。
此间种种,虽则不甚繁乱,倒也足足忙了几日。
又因宋佑康等渐次维持住京中秩序,且日日操练兵马,筹措粮草,外头又有李严挡住北狄。时日一久,他们自也有些活络起来,如今虽未明言,一些风声早已传扬开来。
近日种种公务,也比先前更多了一倍。
江霖也是心中有数,一面忙碌公务,一面料理婚事等,幸而他还年轻,里外诸多事宜,竟都操持来得。
那边薛家听得消息,也忙忙打点了一份礼物送来。
又因忙着与宝琴安置房舍,收拾东西,又各处走动,打点着旧年的铺子等事,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却是宝琴闻说事项,格外请来紫鹃,着实谢过了她,又出了一份添妆的头面首饰,以作先前援手之恩的谢礼。
她住在这里,紫鹃自也常有见她的。
来时病得枯瘦如柴,气息奄奄,如今调理得当,她也恢复了旧年的丰润,连着精神也是不错,自然也为她高兴。
只是想到薛家如今情景,并宝琴日后前景,少不得为她叹息两声,面上却还是贺喜的:“琴姑娘如今大安了,又要搬回去,我们姑娘还叹息,又少了一个说话的姊妹呢。”
她如今已是与黛玉认作干亲,便要改口的,只常日里犹自顺口,竟没改过来。
宝琴也不提这个,只笑道:“叨扰了许久,如今我哥哥搬到那屋里,我少不得也要过去瞧瞧。待得后面安置妥当了,两下里离着也不甚远,往来走动,也是极便宜的。”
提起这话,紫鹃便有些喟叹。
薛家这些人,就算薛姨妈脾性绵软,薛蟠莽撞无能,论待自家人,却着实不错的。从贾王史薛四家看来,竟还是薛家内里最为亲厚和气。
所以薛宝琴搬回去,原也算好事儿。
但想到先前薛蟠那一桩案子,又实在叫人忍不住犯嘀咕,实是不能放心。
尤其,薛家如今大不如前,再不是那个能包揽诉讼,包庇薛蟠打死人命的薛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