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知道晓雪的心气太高,他留不住她,但是,只要她在自己身边一日,他愿意倾尽所有去呵护。
感情的东西不是那么说得清楚的,冯逸自己都搞不明白为什么会突然对翁晓雪着了迷。
那个偶然的下午,他在车间外看到一个女孩蹲在地上,仔细的拣着不小心打翻的一盘细碎零件。
走近了,才认出是和莱贞同一批进公司的,被私下传为公司头号美女的翁晓雪。烈日下,她的额头和鼻尖布满了细细密密的汗。
“我来帮你吧。”冯逸也蹲了下来。
“不用了。”声音那么冷漠,她淡淡的扫了他一眼,加快手上的速度,几乎是用扫的把零件捧回盘内。然后直起身,掉头离去。
冯逸站起来,莫名其妙的看着这个无端拒绝自己好心的女孩,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换作是莱贞,估计就乐得由着自己拣,她在一边讲风凉话了。
可是,从那天起,冯逸会有意无意的去注意她,生产线上,她低头认真的跟师傅学习如何辨识瑕疵;闲暇时,人家都在瞎聊,她坐在最角落里仔细钻研图纸;即使在食堂,在那么一群引人注目的女孩中,她是最惹眼的一个,却也是话最少的一个。她习惯于形单影只的生活,但冯逸却能感到她淡漠的外表下有着多么要强的一颗心。他的目光总是情不自禁的去追随她,无可否认,相对于莱贞而言,他更喜欢这样的女孩,沉静,美丽,又极具上进心。
即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思,冯逸也没打算有所行动,他不认为自己一定就适合翁晓雪,也没有那样的雄心壮志要去征服谁,喜欢,也只是放在心里,默默的,好似藏了一个秘密,有点酸,有点甜。
原本,冯逸以为自己会这么一直暗暗的喜欢下去,直到他去泰国前的那个黄昏,翁晓雪找到他,和他谈了一次话,从那一刻起,他的世界整个就变了。
原来他爱的女孩也一直爱着他,还有什么能比这更令人感觉幸福的呢!冯逸不是喜形于色的人,但他真的有点过于激动了,以至于完全忽略了身边的莱贞的异常。
当一切过去,冯逸的生活再度恢复平静之后,他常常会想起曾经跟自己走得很近的这两个女孩,他知道这两个人没什么可比性,但如果硬要试一下的话,也许,莱贞确实要比晓雪可爱一些,她更加的讨人喜欢,即使身处逆境,也总能笑得出来,可是冯逸明白,他并不会因此而爱上莱贞,或者去恨晓雪。感情永远是一道难解的题,且从不按照逻辑进行。
睡梦中的晓雪开始有了一些悸动,她张了张嘴,弯弯的秀眉拧成了一团,然后冯逸听到她很清晰的喊了一声,“我不许你走!”
冯逸的面颊跳动了一下,他能猜出她在对谁喊,那个人绝不是自己。
晓雪的身子微扭着,喉咙里含混不清的发出一些嘟哝,渐渐的,缓慢下来,再次归于宁静。
冯逸将脸埋入自己的掌心,压住从心底冒上来的抽搐,眼前的人跟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清晨,晓雪醒了,她朦胧的睁开眼睛,不确定的环顾周围的环境,然后猛然间起身,发现自己并不在家中。
晃了一下脑袋,仔细回忆,总算想起昨夜的一些片断。
躺在客厅沙发上的冯逸听到响动,也翻身起来,两人一个在门口,一个在沙发,目光在空中怦然相遇。
“是你带我来这里的?”晓雪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
冯逸怔怔的看着她,然后微点了下头,“他们给我打了电话。”
晓雪意识到自己的不礼貌,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不好意思,麻烦你了。”她找到自己的物品,略理了下,拔腿向门口走去。
“我该回去了,谢谢你。”她的声音再机械化不过,仿佛两个人只是素昧平生的路人。
“晓雪!”冯逸在她打开门的那一刻叫住了她,“你……过得快乐吗?”
晓雪倏的转过身来,警觉的盯视着冯逸,后者的眼里没有嘲弄和鄙薄,平静中含着一丝忧伤,她释然了,神情却黯淡下来,“我们对快乐的定义不同,你可以粗茶淡饭的过一生,但我不能。”
她走回两步,脸上的表情终于有了些许生动,“冯逸,你是个好人,我一直知道。只是,我真的不适合你。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晓雪说完这番话,终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冯逸埋在沙发里,保持着同一个姿势,良久都没有动过。
福利院的一间房内,莱贞给奶奶擦拭着身体,虽然已是十二月的天气,身上还是微有汗意,一件外套甩在床沿,她掳了袖子尽心尽力的忙活。
尽管这里的条件要比她租住的那间小屋好很多,莱贞还是不免要内疚,因为无法接奶奶回家。奶奶的病情早已稳定,但是因为缺乏基本自理能力,需要有二十四小时的护理。
奶奶还是不能说话,口腔里吐出的声音实在无法辨识,但她能听,也听得懂,莱贞能从她眼神里读出来,所以她一边手脚不停,一边象百灵似的唧唧喳喳的说开了。
“易天都会跑了,他快两岁了嘛,我琢磨着送他去托儿所,不然在家里太皮了,老闯祸,隔三叉五的搞点破坏。我跟张婶说了,她却舍不得,唉,唉,只好再等一阵再说啦。”
提起易天,奶奶的眼神柔和得让莱贞想流泪。
“哦,过两天我再带他来看你,就是怕他再给你捣乱。”莱贞忽然有点歉然,“奶奶,你不会怪我最近来得次数少了吧?我现在的工作是有点忙,不过您放心,我一定会多多抽空出来的。你不知道我现在每月能赚多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