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轻轻叹息。
翌日魏念瑛与谢家兄妹赏梅,依然未见到哥哥与施娘,昨儿个哥哥的小厮还以他早早歇下为借口,婉拒拜侯,不知这二人背着大家在偷偷玩什么。
仆从早早在树下铺上厚厚的绒毯,又置桌椅案几,红泥小炉煮茶温酒,茶桌摆满各式糕点与果脯,还有两名婢女采摘新鲜绿萼,酿酒一绝。
一名婢女款款走来通传:“芙小姐到了。”
谢毅舟擦拭古琴的手顿住,抬眸看向崔芙走来的方向。
魏念瑛点点头,起身关切相迎:“芙娘,风寒可还好些了?”
崔芙赶路吹了凉风,昨天一到田庄当即卧床不起,可把众人吓坏,好在哥哥田庄有郎中随行。
“郎中开了副药,当晚喝下今早已经大好,不碍事的。”崔芙柔声细语。
只见她画着海棠妆,上身银朱色短袄深红锁边,玉色重工刺绣多彩马面裙,美得晃人心神。
谢毅舟也是走了艳运,不算自己堂妹,短短两日世间三位顶级美色尽收眼底,京师第一美人、清河第一美人、还有那位冷冷淡淡的美人……
崔芙同两位姐妹互相见礼,又羞涩地朝谢毅舟福了一礼,“谢公子。”
谢毅舟默然点了点头,垂眸继续擦拭琴身。
终于有机会近距离接触谢毅舟,近看之下,青年男子一双琥珀色瞳仁,格外清澈,初见那日只觉他容颜淡淡,不似魏家男子俊美迫人,离得近了赫然发现越看越惊艳,崔芙心跳又乱又快。
她先是与小姐妹们热络地叙了会话,再假装不经意路过谢毅舟身边,娇声道:“在家时便常常听哥哥们夸赞谢公子怀珠抱玉,精通音律,一张伏羲琴弹得出神入化,余音绕梁,芙娘恰好也有一张,可惜才疏学浅,至今也未寻到良师授艺,着实委屈了好琴。”
魏念瑛笑道:“什么良师能比得上毅舟哥哥,我看你还不如趁此机会多多请教一二,免得过了这个村没了那个店。”
谢毅舟讪笑。
崔芙抚掌:“甚好,毅舟哥哥,我能向您请教吗?”
“不敢当。”
“好了,你们不要再戏弄我堂兄,下回他可就不敢来了。”谢楚嫣及时解围。
如她所说,不过一盏茶功夫,谢毅舟寻个借口离开后再未回来。
崔芙暗恼。
魏念瑛与谢楚嫣对视一眼,渐渐明了崔芙的醉翁之意不在酒。
她不是一向以小郡王马首是瞻吗?谢楚嫣用眼神问魏念瑛。
好像吵架闹翻了,其余的我也不太清楚。魏念瑛摇摇头。
人世间最玄妙不过男女之情,最怦然的心动往往是不经意间遇见的,便胜却从前心中遐想的千万种设定。
谢毅舟便是崔芙始料未及的心动,以至于后来的她才那样憎恨林施微吧。
嬷嬷说女追男隔层纱,谢毅舟看起来并不像不近女色之人,也打听过二十岁的他身边仅有一个通房,才一个,很好处理的,比那些十几岁便给通房开脸的不知干净多少倍。
崔芙重新鼓起勇气,来到清舍向他请教琴艺,只要是个男人都会明了这番作态的用意,谢毅舟也不例外,但他神色看不出半分异常,淡淡地回答她各种正常疑惑。
“这是……”崔芙讶然睁大美眸,拾起书案角落的九歌山鬼琴谱,“毅舟哥哥,这不是失传已久的九歌琴谱嘛?”
谢毅舟没想到她在旁人书房这般不拘小节,按下心头不悦,他面色如常拿回琴谱,漫声回了一个字:“嗯。”
就一个“嗯”,正常男人此时应该对她说:“喜欢吗?那我弹给芙妹妹听。”
崔芙气个半死,却笑得更甜了,轻轻摇了摇他衣袖,白皙小手若有似无碰着了他掌心:“那毅舟哥哥可不可以弹给我听听。”
女孩甜美的声音,馨香的味道,贴得又那样近,谢毅舟垂眸打量着崔芙,嘴角忽然弯出笑意。
崔芙一愣,潮红悄然爬上两靥,仰首一眨不眨望着他,几乎快要碰到他迎面而来的热息。
谢毅舟靠近她,轻声道:“芙小姐乃高门贵女,清誉比性命还重要,谢某一介布衣,此生都不会踏足仕途,我们如同山鸟与鱼,前路迥异,还望小姐珍重自身。”
崔芙愣住,甜美笑意渐渐冷却。
“装什么呢,昨儿个看见我时眼底的光可不是这样的。”她冷笑。
“以芙小姐之美貌,男子见了往往都难以自持,谢某是俗人,无礼之处还请小姐海涵。”他歉声道。
“所以,你也觉得我很美咯?”她有些得意。
“嗯。”谢毅舟很诚恳。
“那你不想得到我吗?”
谢毅舟想了想:“偶尔有一点,不过想到要负责便一点也无了。”
这话对一个满心爱慕自己的女孩子讲真是过分,可谢毅舟无拘惯了,一亲芳泽的代价是要负责的,负不了一点。
怎么会这样!崔芙大受打击,咬紧了牙关。
感情天下间会拒绝她的男人都给她前后全遇上了。
正月初九东宫传来太子染上风寒的消息。
除夕夜喝完热酒又吹了冷风,周帝没想到太子这般不爱惜身体,垂眸看着膝下练字的皇长孙,他吩咐太医前去问诊。
太医去的快回来的也不慢,立在御书房回话:“太子殿下天潢贵胄,得诸神庇佑,风寒症状并不严重,只需注意保暖休息几日便可痊愈。”
太子殿下的风寒确实不严重。
严重的是他的眼疾犯了,此刻焦躁不安的蜷缩在存正殿寝宫,目之所及的景物一会儿清晰一会儿又有些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