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绣娘无不施礼纳福少夫人。
谢楚嫣打量这样的林施微,暗暗地生羡,长得好看的姑娘总是更让人怜惜,容善对她真好,连堂兄那样一个淡泊的人也不动声色帮过她。
请白神医出山那回,施娘始终连自己一块儿感恩,殊不知自己根本没费什么力气。
那日谢毅舟听闻原委,不等谢楚嫣苦口相劝,已经命人备马,委实殷勤。
男人的温柔总会不经意地释放给美人。
想必施娘不经意间也时常饱受男子温柔相待吧。连身为女子的她,也对她讨厌不起来。
谢楚嫣有些落寞,双手撑着下巴,坐在林施微的内室,一眨不眨地发呆。
林施微从镜子里看到了谢楚嫣。说来也怪,自她上回雪中送炭,两个本该“情敌”关系的女孩子,莫名相互吸引,说到底,她俩生来互相讨厌不起来。
如今嘴上不说,却频繁来往,隐隐发展有实无名的闺中密友趋势。
从前谢楚嫣对魏令嘉有心思,林施微懒得多管闲事。如今竟有些于心不忍,不忍她深陷。
爱意珍贵,不应浪费在错的人身上。
文武双全,才貌绝佳姑娘,且又人品纯良,家世清贵,名满天下的谢春山是她伯祖父,而谢家本就富甲一方,人生千般快意自由,要什么情情爱爱。
谢楚嫣根本不知林施微有多羡慕她。
“嫣娘天生有大好快意人生,何以愁容满面?”林施微打断了走神的谢楚嫣。
谢楚嫣不意脸上落寞为人察觉,声音吶吶:“你这般美貌,人生定然比我快意……”
林施微却拧眉而笑:“非也非也!虽说你也失去了父亲,可他于你之关爱不比旁人少,单是金银俗物想必你这辈子大肆挥霍也难以花尽。谢氏族人又同气连枝,无微不至庇佑你。你一句话,谢公子为你鞍前马后。我这一生都难求二三的亲情,你有那么多,且固若金汤,温暖无比。”
林施微的姨娘早早病亡,十岁又丧父,世间无私疼爱她的唯母亲一人,而族人只希望她与母亲早点死,以便吃绝户。
想不通拥有这么多爱的嫣娘缘何难过。
谢楚嫣摇了摇头:“可你有容善悉心呵护,他爱慕你。”
林施微轻抬黛眉:“男子的爱慕牢靠吗?多得是朝更夕改,不及亲情百分之一。”
爱到最后全凭良心。
她是这么想的,也这么说了出来。
谢楚嫣为林施微奇诡见解所怔住,心间似乎有什么在松动。
林施微缓缓握着她的手:“他若待你还有几分男女之情倒也罢了,现如今你觉得呢?”
谢楚嫣亮晶晶的眸子瞬间暗淡。
这使她离开碧水云居很长一段路后,眼眶依然泛红,泪光点点,一看便是偷偷抹了泪。暗处的司遥不由弯唇浅笑:这是在林施微那里没讨着好吃了亏吗?
“谢姑娘。”司遥迎面走来,眸光诧异。
看清来者,谢楚嫣立时满脸不屑。司遥仗着美貌以及司匀深遗孤的身份,在容善跟前作威作福,两年前不知何故被留在松县伯祖父身边,去年又托了自己大闹书房的福回到了京师,想到此便悔恨不已。
谢楚嫣真的很讨厌司遥!
“好狗不挡路。”她哼笑一声。
司遥也不生气,乖巧给她让了路:“今年秋狩嘉少爷还会带你吗?”
“关你何事!”谢楚嫣斜了她一眼,“没有容善,我亦有舟堂兄带去,不像有的人狐媚之术再如何了得也不过是个玩意儿,赖在容善书房这么久,怎不见他抬你做姨娘呀?噢,怕是月例银子都没涨吧。”
说着说着,谢楚嫣叉腰哈哈大笑:“通房好歹还能涨点银钱呢,司遥大美人啊,不知有啥呀?”
司遥没想到她竟破罐子破摔,斗不过林施微便对自己发难,含笑福了福身:“有嘉少爷一片心意即可,司遥身如浮萍,能日日留在他身边已别无所求。”刻意咬重了“日日”二字的音。
你?谢楚嫣恨恨咬牙,“呸”了她一口:“恶心!魏容善真是瞎了眼!”
“谢姑娘有什么火气只管冲奴婢撒吧,怎可对嘉少爷出言不逊?”司遥蹙眉。
“滚!”
谢楚嫣愤然推开司遥,怒气冲冲提裙而去。
把谢楚嫣气个够呛,得胜的司遥转过身,清柔笑意瞬间消失殆尽,冰冷如霜。
两名小厮猫着腰来到了一处草木葳蕤篱落,高个子说:“昨儿不知从哪里飞来只乌鸦,在我家窗子呱呱乱叫,我爹上工便摔了腿,真晦气。方才又被我碰着,当即拉满弹弓将它打得倒栽葱坠地,死啦哈哈哈。”
“牛,不愧是神弹弓手。”矮个子奉承,又有些担心,“不吉之物你还拿手里也不嫌脏,抓紧埋了吧,万一触了哪个主子霉头少不得又要挨骂。”
这番对话尽数落进路过的司遥耳中,她面无异色,直到听那高个子道:“埋了岂不是便宜它,就是它害我爹摔伤腿,且看我拔光它鸟羽,再对它滋泡尿。”
矮个子嫌弃地后退一步。
“你们在作甚?”
两名小厮未曾料半路杀出个气度不凡的仙女姐姐,吓得连连后退,连忙将断气的乌鸦藏于身后:“没,没,没作甚。”
“我看你们是皮痒了,也不嫌污秽。”司遥压低声音,怒视他们,“还不快些埋了!”
小厮见她衣着不凡又极为貌美,心想定是哪一房的一等婢女或者通房,哪里还敢违逆,当下双双跪地扒土,不过须臾便将死鸦埋好。
司遥见他们还算听话,脸色方才好转:“还不快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