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深林内场虽奇景壮丽,鲜花遍地,水草丰饶,却也峰高谷深,瀚林险峻,猎物更是非同一般,既有常见的驯鹿、獐、羚羊、黄羊也有豺、狼、虎、豹、熊,极为危险。
参加狩猎的皇室宗亲勋贵,无不身披戎装,腰系短剑,每人身边皆有一名抱櫜鞬的随从。櫜鞬乃盛放弓与箭的皮质匣囊,例如周帝的,是一整张虎皮而制。
林施微穿着墨色杭绸银莲暗纹圆领胡服,系银色丝帛腰带,同魏令嘉的一模一样,只不过他腰间配以更方便男子的蹀躞带,除了胡服,就连熏香两人也用的同一种。
因她对柏君香喜爱溢于言表,魏令嘉赠了她一匣子。不过他用的香多了一味龙鳞,更为冷冽,少了几分暖意,其实更适合男子,可林施微都穿男装了,用一下男性化的熏香又有什么呢。
此时二人共乘魏令嘉的爱马奔雪鬃。魏念瑛和谢楚嫣以及一干仆婢远远落在后面。
“俩人好着呢,上回眼瞅着吵架没两天就好了。”魏念瑛小声嘀咕。
谢楚嫣不知在想啥,一路沉默寡言。
她在想施娘的话,男子的爱慕朝更夕改,不及亲情百分之一。施娘如此美貌,容善待她几多柔情,背后不也没少与司遥鬼混,男子的爱慕真的很廉价。
从前她无比艳羡施娘,此时又有一点可怜她。除了美貌,她在世间没有一丝力量。是了,也不尽然,她还有脑子。
施娘这样的女子,即便身躯柔弱,也比我坚毅强大,绝不会拘泥情爱沦陷男子肤浅的爱慕。谢楚嫣在心里想。
越靠近围场中心,人吼马嘶声也越明显。
林施微看见有两个姑娘家策马疾驰而过,不禁艳羡非常,可魏令嘉不允她单骑。
“那太危险了,你还不到火候。”魏令嘉说。
“可我们这样,大庭广众之下,你不怕被同僚笑话吗?”她微微垂眸。男子在外面只知亦步亦趋跟着妇人总会招人笑话的,虽然她不赞同。
魏令嘉扬起嘴角:“分人而论,他们可能是笑话,而我一定是佳话。”
当真狂傲。
没过多久,林施微便不必担忧,因魏令嘉奉召前去参加马术表演。
魏念瑛兴奋不已:“哥哥很少参与这个,今年的彩头想必非同一般。”
听她口气仿佛只要魏令嘉出手必然夺魁。
确实如此,魏念瑛并未夸大其词。
今年马术魁首的彩头乃一枚婴拳大小的天然碧玉,通透无瑕,清凌凌的,仿佛盛了一方晴空,又名晴时雨,极为罕见,引起不少轰动,不少儿郎摩拳擦掌,誓要拿下。
无聊。魏令屿踢飞脚边一颗小石子,抱着胳膊离开人声鼎沸的围场中心。左右两名随从见他离去,慌忙紧随其后。
“嘉堂兄都参加了,这群傻子还争着要去当绿叶。”魏令屿一脸兴致缺缺,皇帝舅舅不如直接将“晴时雨”赐给魏令嘉得了。
他年纪小恢复好,身子骨痊愈得不算慢,而各种流水似的补品至今也没断过,可不知为何,总也不长肉,比之从前清瘦明显。
再加上人也变得深沉寡言,心思繁重,竟从一个骄阳般热烈的美少年变成了现在这副模样,懒洋洋冷冰冰的,看什么都透着厌恶。
所以他独自离去,倒也不足为奇。护卫随从却是不敢大意的,先后上马追去。
小郡王胆子大,抄起弓箭就往深林疾驰,身后十几个护卫随从大气也不敢喘,唯恐跟丢了。
马术表演不拘形势,只要展示的技巧够难够精彩即可,这下众人施展的空间就大了,有表演马上倒立,也有表演立于马鞍吹笛演奏,还有骑着马儿迭罗汉,总之五花八门。
但真正有看点的当属武将的表演,全是真刀真枪,什么马上擒雁,三箭齐发,百里之外正中靶心。而比武将更有看点的当属小魏大人,引得在场多少贵女怦然心动,女儿爱俏,也不管他本领如何,只瞧着模样已是芳心乱颤,一个个掩口而笑,窃窃私语。
可惜了,小魏大人两个多月前已成亲。
“魏少夫人好看吗?”有人小声地问。
在场之人还真有见过林施微的:“倾国倾城,闭月羞花。”
“这么夸张!”
“一点也不夸张。如此不显的门第,一朝飞上枝头,命吶。若非美貌,你说小魏大人还能图她啥呀?”那知情的女子无限感叹。
“魏少夫人闺名施微,倒也真应了王维的那句艳色天下重,西施宁久微。”有过一面之缘的知情女子咂咂嘴。
众人听得也是好奇不已,难免起了一丝微妙的攀比心,找个机会定要会会那美人儿。
好似拥有一副好容貌,女人便可无所不能了。
喧哗一浪高过一浪,原来轮到小魏大人出场。
只见他驱马上前,自身后箭囊取三箭而齐发,将先头人的箭矢一个个从中心劈成两半,又扬鞭策马疾驰,迅如闪电,绕场而飞,寻常人在此速度下,能抓稳不被甩下已是命大,偏小魏大人双手离开缰绳,紧靠腰部腿部力量维持平衡,连续拉弓,在肉眼无法跟上速度的前提下,也不知他是如此瞄准的,直至箭囊清空,待他勒马而立,竟无一箭不正中靶心。
此等速度与准头,便是武将也自愧不如。
周帝哈哈大笑。
高岗上的林施微看得目瞪口呆,嘉郎的身手好俊好神,魏念瑛与有荣焉,得意地昂起下巴。
似乎也感应到了林施微的视线,魏令嘉的目光隔着人群穿过来,朝她的方向深深望了一眼。
答应她的“晴时雨”,必然为她摘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