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来时,她本就饿了大半天,第一顿饭只有一块桂花糕,还是个难吃的。是靠着那个热乎甜丝的红薯,才睡得安稳。今日再不好好吃一顿,没病她也要病倒了。
萧鸣笙心有余悸打量着,似乎没将米粥煮糊,气味也对。她也不客气,拿了调羹正要吃,忽而想起来,“嬷嬷只管去吃,我这儿不用人伺候。”
“哎……好……”卢妈妈踟蹰了好久,也没将话说出,只满怀心事走了。
萧鸣笙也觉得奇怪,奈何腹中实在饥饿。她舀了半勺的白粥,轻轻吹着热气,熟悉的米香气直往鼻翼里钻,钻到五脏腑去。
光是这一口正常的米粥,足以抚慰肚子一半的饥饿。
她再夹了根酱菜,借着红日的光,瞧着像是某种菜梗,咬一口,极咸。再嚼两下,极咸咸。
古代的盐,不是个金贵物件么?做咸菜,也没必要搁这么多。
伴着疑惑,她再囫囵喝了两口白粥,几番下来,这碗八分满的粥,就被吃了个干净。
碗壁挂着的几粒米,都被刮了去。
萧鸣笙舒服吐了气,再抚了肚皮,似乎是能再吃一碗。她端着碗,走去灶房,想再添一添。
不料,听到了里头的对话。
“卢妈妈,午食,我能吃三个红薯吗?”
“你可别光记着吃的,好好守着郡主才是要紧事。”
“我一直陪着郡主的——”连昨夜的饭,都分给了郡主。她夜里没睡好,翻来覆去,起来灌了一大瓢水,才算是睡了过去。
卢妈妈上了年纪,操心的事多,也没睡死,自然是知道的,也不由暗暗叹息。阿草痴是痴了些,但也是一等一的忠心。
“也不知大哥几时回来?他要是能多带些白米回来就好了……不对不对,白米再多也难背。我想要多多的银票,最好再来两只螃蟹,郡主今早提到蟹来着……”
“我的小祖宗呦,郡主的身子不比从前了,螃蟹是寒的,万万不能吃,你可别糊涂了。要吃了蟹,不光是我罚你,回头城里知道,指不定要如何降罪……”
“哦……”
阿草漫不经心应着,手上不忘摇着蒲扇,将风炉的火烧得大些。可方才添的炭少,火苗已经过了,再要生火,不说费劲,也费功夫。“那下次能多放两块炭吗?回回要加炭,好麻烦的……”
“小祖宗呦,你也不看看我们的炭还剩多少?去年就是由着你来煮药,将过冬的炭用了个七七八八,要不是……“
后面的话,萧鸣笙没有听,院中不知几时出现了个人。
一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穿的是靛蓝棉布衫。入了秋,也只是薄薄一层,勾勒出壮硕的身形。
萧鸣笙唬了一跳,但看他来去自如,该是自家人。脑子也突然蹦出个词来:
袁志。
“袁……”
她刚张了口,来人已经先向她跪下了,“属下回得迟了,请主子治罪。”
“秋来地上凉,快起来吧。”
袁志也没多推辞,起身后也一直低着头,见主子还在风中,便上前将碗筷端了进去。
里头的人,也唬了一跳。不过是喜多于惊的。
“大哥你可算是回来了……”阿草当即是跳起,去看他的身后,空空如也,再探头去看看院子——
秋风不留情扫过,花枝摇摇晃晃晃,她爱的雪海,晃得最是厉害,也不知能不能呆多久。但心里记挂着的那团雪,是掉了下来。
什么东西也没带回来吗?
阿草又泄气坐回,听卢妈妈也关切问道:“这一回,可顺利?”
“顺利的,”袁志将碗给了卢妈妈,也往锅里看了看,“米粥,还有么?”
“我才在说阿草光顾着吃了,怎么你也惦记起郡主的米来了?没想到你回得早,我再熬一锅就是了……”
袁志想说的是,隐约看到郡主神色,像是要添饭的样子。可自郡主病后,饭量极小,也许是自己看错了。
他就没提,只是解释道:“今早你们吃红薯么?我跟着吃就是了,不必再另外麻烦妈妈了。”
这话一出,阿草反而是偷偷笑了。今早,她们可没吃呢。
卢妈妈说家里的米面不多了,左右红薯是有的,午食再多蒸几个就是了,今年看着似乎是个寒冬,不能不早做准备。
阿草不懂看天,只知道饿肚子很难受,看郡主吃饭,她也忍不住要吞口水的,所以才躲在灶房里生炉子。
袁志的余光扫到那口没有热气的锅,晓得卢妈妈的安排,也没说什么,将银票和单子递了过去,“今年拨给郡主的,比去年还少一些,说是秋收前落了雨。”
“这……”卢妈妈面色也有些不好不好,舔了舔手指,将账本翻开。上面密密麻麻的字,愣是给看迷糊了。
“这字,方方正正的,像加了麻子的糕饼一样,可惜就是不能吃。”阿草也凑过去看了一眼,她是孩童心性,见着了什么,都要跟着凑凑热闹。
“你就光顾着吃了……”卢妈妈勉强笑了笑。面上的忧虑只多不少。她比阿草好些,是认几个字,平日散开了看,也认得。这一下子全挤在上头,头昏眼花。如何结算,就更算不明白。
“郡主身份尊贵,想来户部的人,也不敢贪这笔银子吧。”卢妈妈讪讪笑着。
袁志却是不认同。郡主身份尊贵,当年的封赏,听着很是丰厚。可惜主子病了多年,萧家又无儿郎主事,实在是招人惦记。
卢妈妈也看出了他的隐忧,说起了自己的打算,“这几年,我们不好和外头多往来……前日,正好大人家送来了菊花,我想着,大人读过书,想来是能看出这账本的好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