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抠住严煜的手指,用力把那只手从他腰间挪走,道:“炮友,知道吧?”
“附带一点合作关系,”他抱着胳膊微微侧头,余光里瞥到严煜愣怔的表情,继续说,“除了这些事,不要来找我。”
夏天的六点钟天仍然是大亮,江子珩避开周围密集的人群,一边往停车位走一边说:“除了工作和上床,剩下的都是我的私人时间,我不想看到你。”
话说完了,两个人也一起走到了他的停车位上,江子珩打开驾驶座的车门,刚要弯腰钻进去,却被严煜一把抵住。
“你还没吃饭呢。”江子珩听到他轻轻细细的声音,好像在哀求他似的:“就当是工作吧,去吃个饭,可以吗?”
江子珩垂着眼,视线落在他抵住车门的手背上。
那只手只是虚虚地搭在上面,看上去并没有用力。
他咳了一声,弯腰避开严煜的胳膊钻进驾驶座,系上安全带偏头说:“不吃,我晚上有事。”
两个人沉默地对峙了十几秒,他看到严煜收回手,动作缓慢地帮他合拢车门。
“那你记得吃饭,”他俯下身,在车门即将关闭的时候对着缝隙说,“如果没时间,我去给你送。”
“知道了。”江子珩不咸不淡地应了声,车门一关上,他马上踩油门驶离了停车区。
后视镜里的景象在慢慢缩小,江子珩扫了几眼,严煜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像棵树一样凝视着他的车屁股。
他心里忽然就一阵烦躁,越来越频繁地扫过后视镜。直到车辆拐进了马路上,再也看不见那个人的一点踪迹了,他才按下车窗,深深地吸了几口气。
马路上的汽笛声从车窗外漫进来,围在江子珩的耳边,和其他各式各样的声音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独特的市井喧嚣声。
他并不反感这样的吵闹,这样生动的、鲜活的吵嚷声,会给人带来一种无比轻松的归属感。
今天发生了什么,或者明天将要发生什么,又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一切的一切,在这一刻仿佛都不重要了。
他可以尽情把自己埋进噪音里,藏在人群中,可以在这样隐秘却又毫无遮挡的时刻,悄悄回忆那些零零碎碎的过去。
有时候是很多年之前的“过去”,有时候是离他很近的“过去”,所有回忆被打散,再重新胡乱地拼凑起来,组成奇怪又莫名契合的纷乱片段。
红灯口已经排起了一条长龙,江子珩停下车,晚风从车窗外呼呼地吹进来,他放空了几秒,脑袋里挑挑拣拣,最后定格在前不久的雨夜里。
严煜给他印章的那个晚上。
他和他爸很久没有深夜交心了,也多亏了那个印章,八年以来,他头一次听到江奕对那件事的评价。
更准确一点,是他对严煜的评价。
“严煜回来了。”当时江奕的声音还在微微颤抖,江子珩撩了把头发吹风,撑着方向盘继续回想。
“他确实很能干。”江奕的声音慢慢响在他的脑海里,甚至还夹着雨水拍打窗户的背景音:“真要算起来啊,他还得谢谢我。”
“他一个孩子,做事怎么可能不留痕迹。”回忆里的江奕扯了扯肩上的衣服,声音已经平稳下来,“十八岁啊,我要是揪着不放,他这辈子都完了。”
十八岁啊……
车流陆陆续续地向前挪动,江子珩收拢思绪看了眼时间,六点二十分,离他们约定吃饭的时间还有四十分钟。
他把头发撩到脑后,跟着导航转弯,顺便接起“陈秘书”的车载电话。
“江总!您在路上了吗?”陈秘书好像总是很有活力,每个字都在向上扬,“陈总快要到了哈,您大概在六点四十分过来,我去楼下接您,可以吗?”
“可以。”江子珩扒拉着屏幕,“我到了给你电话。”
“好的!”陈秘书响亮的声音回荡在车里,江子珩有点想笑,咳了一声说:“那我先挂了。”
“等等江总!”陈秘书又喊,“是这样的,今天晚上我们陈总不光约了您一位,还约了另外几位朋友。主要是想着大家平时都很忙,正巧今晚有时间,所有就都约过来了。”
“您不会介意吧?”陈秘书接着道,“我提前跟您打个招呼,免得您到时候不自在。”
江子珩迎着风眯了下眼,再次扫过时间。
六点二十五分。
提前十五分钟也叫提前?
他心里暗暗腹诽,停顿了几秒才对陈秘书说:“不介意。我在开车,先挂了。”
陈秘书很固执地做收尾的那个人:“好的!”
然后先他一步挂断了电话。
跟着导航走了条小路,江子珩踩点停好车,关上车门往约定的餐厅门口走。
大概离门口还有二十几米的时候,他看见台阶下站了一个瘦高的男青年,穿着很正式的西装,看着特别像卖保险的。
“陈秘书?”江子珩抬手挥了几下,那人果然立刻转头看向他,大声回应道:“江总!”
陈秘书现实的嗓门比电话里亮多了,一嗓子能把整条街都喊安静。
江子珩浑身一震,赶紧快步走过去接他的话:“是我,没迟到吧?”
“没有呢,”陈秘书很自然地去拿他臂弯里挂着的西装外套,微微弯着腰引他往前走,“陈总还没到,我先带您去包厢。”
“好的。”江子珩把外套挂到另一只胳膊上,轻轻拍了下他的脊背,“我自己拿就好。”
“陈总约的一些朋友已经到了,您可以先和各位聊聊天。”陈秘书按下按钮,在只有两个人的电梯里睁大眼睛问他:“江总,您没有带伴侣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