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殷对一位军医低声嘱咐瞭一句:“照料好太子殿下。”又转身对另几位一直跟裴晗走得比较近的随从道:“太子殿下这裡暂且用不著你们,你们跟我过来。”
他们便跟著薑殷一直跟到瞭她帐中。
此刻裡面已经有瞭好几个人,本来并非十分宽敞的军帐显得十分逼仄,等候的人均是不明就裡,见她来瞭跪地问好。
薑殷没有答言,反手从柜中抽出一条长鞭。
“乙二,你看好门,在今日我问出真相之前,没有人可以走出这个营帐。”
……
薑殷走出来时半张脸上溅瞭血迹,她本来就重伤在身,又耗费心神审讯瞭半日,此刻几乎已经力竭。
对身边的几个人她没下狠手,乙二走路有些踉跄,却还是挣扎著过来搀扶她:“神女且去休息下罢,有我们几个看著,没有人会跑。”
薑殷轻咳瞭两声:“委屈你瞭,乙二,隻是这一战我们已经失瞭太多兄弟姊妹,我不能不仔细。”
乙二:“我明白大局,神女,您不必顾及我。隻是跟著太子殿下的几位,现下都是重伤昏迷著,怕还是审讯不得。”
薑殷点瞭点头:“这个我明白,等他们醒来再说。吩咐下去,军中所有人,一个一个的查,我不信找不到这个奸细!”
乙二:“我明白,神女,除此之外呢?其他人要不要查?”
薑殷给她递瞭一个疑问的眼神。
乙二垂目不看她的眼睛:“我是指,其他跟在神女身边的人。”
来者不善
乙二是第二个怀疑柔勉的人,薑殷心裡陡然一动。
柔勉和她的事情几乎毫无沾染,这麽多年一直安分守己,薑殷不觉得她会和此事有关。然而她无法欺骗自己——引导她往这个方向思索的人亦或是始作俑者和必然有著柔勉千丝万缕的关系。
柔勉无父无母,是薑殷看著长大的,脾气秉性都足够瞭解,和其他人也没有什麽过分亲近的关系。薑殷心裡存瞭个疑影,却并没有半分依据可以佐证这个结论。
唯有一样,那便是这些年唯一能近得瞭薑殷身的便隻有柔勉一人,她无论去何地都一定要将柔勉带在身侧,虽然有些事情著意不让她多听,但若是柔勉有心留意……
薑殷紧锁眉头,想:“难道有奸人利用柔勉,或是逼迫她?”
她沉吟片刻,对乙二说:“你说的事情我想过,日后我会留意。”
乙二神情严肃:“神女以为还有时间麽?您若伤势没有大碍,不日便该回大宁宫瞭。阿眉姑娘一死,唤灵山上乱成一团糟,不然神女以为我为何日夜兼程跑来。”
她顿瞭片刻,又低声续道:“倘若要问,便是今日。勉姑娘还在您帐内,可需要乙二请她来麽?”
薑殷好像没听见乙二的第二句话,隻是摇瞭摇头:“我明白你的意思,我的伤没有大碍,咱们越早啓程越好。隻是奸细还没找出,柔勉不是唯一值得怀疑的对象,还有偌大的千鹤军……裴晗昏迷不醒,我不能走。”
乙二见薑殷听不进她的话,有些急瞭:“尉迟将军为人可靠,您交给他就行瞭。神女,您没办法把控一切的,没人做得到!虽说军律森严,但您过分辣手无情,怀疑功臣,隻会伤瞭千鹤军几万将士的心。我明白您急怒攻心需要出瞭这口恶气,然而您也要冷静下来思量思量——您来千鹤军前,的确没出过这般事。”
忠言逆耳,这话说得没错,薑殷听乙二这番话听得心内不宁额前突突的跳,仿佛下一秒就要发作。
但她不是没有理智的人。
过瞭好些功夫,她才终于同意:“乙二,你说得对,我应该听你的。”
薑殷敛眉续道,“你受苦瞭,我会喊人备下车轿,咱们今日便回唤灵山。隻是阿勉是我亲手带大的,我不信她会做这等事,即便真有也必然是有奸人挑拨,内裡究竟我还得和她私下言明,除瞭你们九个,我隻带她一个回大宁宫。”
裴晗当日和薑殷交谈过后便注射瞭麻药昏睡过去瞭,再醒来时薑殷一行人早已离开大营,隻留下一张字条。
裴晗手颤颤巍巍打开字条,上头字迹苍劲有力不失秀丽,一看便知是薑殷的笔体。
上方十分简明扼要写瞭几句话:“急务须行,不日即归,勿念。善养病体,持重局事,搜奸勿恤。”
落款是一个“殷”字。
裴晗十分珍重地将字条叠好放在胸口,眼神却不似轻松些的模样,反而更为凝重。
裴晗忽然咳嗽起来,仿佛要把肺都咳出来,牵动著身上零碎重伤显得更加脆弱般,声音却有让人不容拒绝的凌厉。
他吩咐副将道:“即刻派人追上薑大人的车马,务必护她周全。我思量著大宁宫外必然有人守株待兔,若能拦得住必须拦住,若拦不住……”
副将还来不及辩解说薑殷临走前并没吩咐她是为何离开又要去哪裡,根本追不上,裴晗却先自己摇瞭摇头。
他道:“不行,来不及瞭。你现在召几位将领到我帐中议事,刻不容缓。”
“可是殿下,你的伤……”
裴晗摇瞭摇头,示意他不必再说。
他双眉紧锁,喉间苦涩难言,喃喃道:“她走也是情理之中……”
……
另一边,薑殷已经到瞭唤灵山脚下,远山白雪凛冽,她立在大宁宫前,却没来得及入内。
和裴晗的预料几乎一模一样——隻见晋王此刻领著浩浩荡荡一群人马堵在大宁宫门外,几乎是等著薑殷到来。
薑殷一路上寻瞭契机和柔勉开诚佈公谈瞭,然而柔勉的反应几乎没有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