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王出瞭口气,没理会薑殷却回首去看那白衣男子,状若无事般问道:“戚无宁,军中近来情况如何?”
这话问得隐晦,知晓狼神之事的隻有极为有限的几个受训死士,而眼前这个名叫戚无宁的人便主导他们的练习,是以消息走漏晋王首先便是来问戚无宁。
戚无宁的目光缓缓放到瞭薑殷的身上,仿佛要将她看穿般。他有一双漂亮的眼睛,盯著一人看时飘渺著莫名的东西,较之晋王更为深不可测。
这样成竹在胸的目光有些熟悉,薑殷想起清师父审视的目光。
戚无宁道:“回王爷,军中固若金汤,我敢担保。”
戚无宁话音未落,晋王立即打断道:“好。”他目光炯炯盯住薑殷:“那你说吧,你的计划是什麽。”
薑殷:“所谓狼神,也不过是牲畜,枉为神明,对王爷毫无助益。若王爷皇室血脉叠加永宁神的身份,必为天命所归不可阻挡。匀净不才,愿为王爷效犬马之劳,助王爷杀狼王,夺来神位。”
“你小小年纪,怕是这辈子都没见过狼神,对本王能有什麽助益?”晋王嘲道,脸上浮起不屑的笑意。
晋王早没有杀狼神之力,更不用说不敢承受这般性命之忧。再说,从古至今从无男性永宁神,薑殷既知狼神身份,必然知此事实,此言表面是要辅佐晋王,实则是自荐。
“人不可貌相,王爷若给在下机会,在下自可证明。”
晋王看著她单薄的身板,心中满是瞧不起,却也知道自己同样并不瞭解狼神,要评判薑殷是否够格还得看戚无宁如何说。
他谋划多年的计划被一个乳臭未干的黄毛丫头当衆点破,更不用说薑殷还瞧著如此从容的模样,他面也是有些挂不住。
且她既晓得这个秘密,浮月阁上下也全都晓得瞭麽?浮月阁和皇帝的关系晋王一直猜忌,此下他满腹疑云,也怕多说多错,于是开口屏退瞭薑殷,隻道此事还需细细思量方可回複。
薑殷明白他心中已经动摇,虽然不可能即刻信任自己,也必然动瞭心,要待问过戚无宁才会再见她,此刻从善如流地退瞭,心安理得地在这奢华的晋王府住下瞭。
虽带瞭乌泱泱一大堆然,然而跟著入书房的柔勉和裴晗一句话也没说。
柔勉什麽也听不懂,给书房中无形的刀光剑影吓得不敢动弹,直到出瞭门才跑过来拉瞭拉薑殷的手。
她皱眉许久,到底还是道出瞭心裡话:“姐姐,我看著晋王神色不像是好相与的,也并没全信姐姐的话,这裡是是非之地,咱们何必久留。”
薑殷扯出个微笑,答道:“你不用担心,我明白。”
走瞭没多久阿眉和方宜人便在拐角处等著,带瞭他们三人去卧房。想是要避开晋王的居所,走瞭许久还未至。
阿眉见没人说话,有心要开啓个话题,于是道:“这晋王府上虽然气派,却也忒冷清,走瞭这麽几段路几乎没见著人影,这样大的地方不多几个佣人怎麽打理得过来呢。”
人人都等著其他人答话,倒是没人接这个话头瞭,几人各有心事,又回到瞭令人难耐的沉默之中。
还是方宜人答瞭句:“恐是晋王不喜欢人多罢。”这话颇有敷衍之意,答瞭不如不答,阿眉撇瞭撇嘴,隻得点瞭点头。
身侧没有人,却不知是否隔墙有耳,薑殷想说话也不大好开口,隻得与柔勉打手语:“一会儿到瞭屋内,你帮我喊裴晗过来,我要问问他宁王战事的事情。”
“咱们都在一块,他又如何得知?”柔勉问道。
至此,此世一切事件的走向都同前世差别不大,想必战事也是一般的进展,裴晗想必比她更明白些。
她并没和阿勉多言,隻打手势:“他自然知道。”
如今裴晗在此处助益不大,此后若有计划恐也隻会成为她的掣肘,他们之间确实需要好好聊聊瞭。
柔勉虽然很多事都不懂,方才说的话却不无道理,晋王城府极深,她前世多般著瞭他的道,身侧的戚无宁也绝不是好相与的人物。晋王府的确不安全,柔勉也不适宜继续待在这裡。
此时还不是複仇气愤的好时机,她的计谋刚开瞭个头,接下来还有千万个细枝末节要留心,一不留神便会走岔路。
薑殷抬头向上望瞭望,语气倒很平静。
“我看著天阴阴的,恐怕是要下雨瞭呢。”
是夜,果然凉州大雨。
这也算是春来序曲瞭,却依旧裹挟著冬日的彻骨冷意,晋王裴潇站在廊下,披瞭一件狐皮大氅,双手僵硬,指节冻得通红。
他湿瞭衣角,面色凝重,见落花流水零落断肠,心下却思量著,该趁著雨未落下时剪一枝红梅的。
他垂眸,忽然想起白日之事,眉头微蹙,这时候听见身后动静,回头看见雕花窗裡那人从床边坐起,是戚无宁。
帐中人眉目如画犹胜雪色,若鬓边挂一枝红梅,想来也该是西凉绝色。
这真是个出色的美人,周身隻裹一张薄被,及腰黑发披散在肩背上,这样冷的天他竟出瞭汗,发丝打著缕贴在身上,颈间冷白皮肤上尽是斑驳痕迹,他仿佛想下床,然而动作不大方便似的。
裴潇重重皱瞭皱眉,快步走进屋去将他按住。
“你想冻死?”他冷声道,解下大氅往戚无宁身上拢去。
戚无宁伸出左手按住大氅,抬眼看向裴潇。
夜色柔和,他方才眼中的水汽还未散去,此刻竟多瞭几分氤氲。裴潇和他对上目光,仿佛心上被不轻不重地敲瞭一下,这感觉震得他发颤,使他丧失自控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