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敲瞭一夜小雨,薑殷坐在窗前,隐隐约约露出个模糊俊秀侧影。
阿眉捧著茶点:“夫人吃些罢,您昨日便滴水未进。”
薑殷摇瞭摇头,眉目灰暗,声音极轻微:“我不饿。”
阿眉一脸担忧和不忍:“太子殿下还在门外,夫人好歹见见吧,婢子方才瞧瞭一眼,他神色…不太好。”
薑殷往窗外瞥瞭瞥,隻看见一道绣帘,她冷瞭冷神色道:“有什麽可见的?让他回去。”
话虽如此,她却抬手抚过小腹,神色悲凉。窗外又落起雨来,滴滴答答的。
室内昏暗点瞭烛火,一直到烛蜡哭成瞭面目斑驳的模样,薑殷才终于轻轻掀开绣帘。
雨下大瞭,她看见裴晗仍旧立在阶前,身侧并没有人跟著,已经给大雨浇得透湿。
他束瞭发,仍然掉下来几缕发丝湿漉漉贴脸颊,眉目如黛,脸色苍白,单薄的立在那儿。
薑殷心中恨与疼交织,仿佛困瞭一团炽火,还未来得及烧起来便被浇瞭一捧凉水。她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在屋内不停走动,排山倒海的情绪几乎要把她吞噬。
她思绪恍然回到现实,想著大约是此刻裴晗失血受伤的模样和当初很像,是以头脑才骤然乱起来。
“阿殷,求你听我的解释,”裴晗的眼睛裡有鲜明的疼痛,“我有苦衷……”
然而他的话刚说瞭一半便被薑殷硬生生打断。
“住嘴!”她仿佛无法控制自己的言行,“我不想听。”
她看著裴晗道:“前尘往事过瞭便过瞭,我不在乎,也劳烦太子殿下看开些,前世今生分得明白也好些。”
薑殷终于忍受不住,站起身来拂袖而去。
在她冲到门口时,远远竟然瞧见一个熟悉的身影从远处跑瞭过来。
蓄谋已久
她身后跟著几位红衣箴女,戴著白色帷帽,穿一身藕荷色宫装。
竟然是远在阙京,薑殷挂念多时的柔勉!
她跑起来后,身上宽松的袍袖和披散的长头发随风飘飞,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碎发,像山间雀跃的白鸽。
直至薑殷近前,柔勉才伸手掀掉瞭帷帽,扑进她怀裡,又探出脑袋来比著“姐姐”的手势。
薑殷方才的怒气还未平息,忽然看见瞭柔勉,心裡好歹松瞭根弦,心情自然好瞭些,有些惊喜道:“阿勉!”
“我听说姐姐到瞭太子殿下军中,一刻也不敢耽搁,立刻就来瞭!姐姐见到我不高兴麽?”
薑殷没有直接回答,隻是笑著刮瞭刮她鼻尖:“越大越不稳重起来。”
柔勉笑著缩瞭缩脑袋:“咱们进屋去吧,在外边太惹眼。”
薑殷才从帐中出来,于是隻拉著柔勉往另一个方向走,然而裴晗却在此时也走瞭出来,温声道:“勉姑娘来瞭,快请进。”
屋外还有衆人瞧著,薑殷不好当衆给裴晗脸色看,隻得和柔勉一同入内,跟著进来的还有九位红衣箴女。她们此刻身著便装,不像从前一样穿著一水红衣。
薑殷走上前和她们逐个见礼:“受困阙京,真是辛苦你们瞭。”
乙二:“神女关怀,我们心领瞭。隻是神女也该保重自己,我们受困侯府,听闻神女被太子殿下幽禁临雀阁,著急坏瞭,奈何送不出消息,自己也受困京中。”
薑殷舒展眉目,脱口而出:“无妨,太子殿下自然不会伤我。”
裴晗此刻还立在身后,听见薑殷这句场面话,微微抬瞭抬眼,欲言又止。
薑殷也不知是没看见还是刻意无视,隻平静续道:“倘若无事,你们便回大宁宫罢,阿兰邓会在那儿接应。”
她心裡没料到她在太子军中的消息竟会这样快传回瞭阙京,也没料到皇帝会这样轻易放瞭柔勉出来,总觉得哪裡不妥,不愿意留她们在身边,是以特意赶客。
几位箴女不敢有异议,低头道是,唯有柔勉走上前来,神色有些担忧:“姐姐吩咐我本该听从的,隻是可否留我在身边?咱们久别,倘有什麽意外,阿勉不愿今日相见成瞭生死诀别。”
见薑殷沉吟不语,她又软声哀求:“我绝不会碍事的。”
她的请求薑殷从来拒绝不瞭,隻得点头答允,又嘱托瞭乙二几句话,即刻便要起身送她们往大宁宫去。
她转身对柔勉道:“你留在太子殿下身边,不要走远。”随即抬头和裴晗对瞭一个眼神。
这眼神裡似乎没有夹杂著任何情感,隻是单纯看瞭一眼。
裴晗与她对视片刻,道:“你放心去吧。”
薑殷一颔首,便快步出门备马去瞭。
屋裡一下隻剩瞭裴晗和柔勉两人,气氛略有凝滞,柔勉也没问裴晗,自顾自挑瞭把椅子坐瞭,抬手看著腕间玉镯。
裴晗开瞭口,声音却不似平常温润:“父皇怎会放你出来?”
柔勉垂瞭垂眼:“大宁宫的人到侯府给红衣箴女送信,被抓瞭个正著,消息传到宫裡的时候我恰好听见。我是……借瞭殿下的守卫,劫瞭他二人偷偷跑出来的,废瞭好大功夫才将几位箴女捞出来。”
“好,”裴晗点瞭点头,“你若有不测,薑大人怕要担忧过度瞭。平安便好。”
柔勉掀起眼帘,却陡然问道:“姐姐襄助太子殿下,西凉可会有不满?可会对她不利?”
“西凉几位领主早就面和心不和,其中几位受瞭晋王挑拨这才私自为他出兵,实则早犯瞭衆怒,无妨。况且神女一向小心,此事并不为衆人知晓。”
柔勉:“好,那接下来你们打算怎麽办?继续苦熬?”
裴晗不愿和她多说:“我自有对策,勉姑娘安心陪著薑大人便是,不劳烦费心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