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这一日之后,坊间传唱起了“太平有象”的说法。街头巷尾的黄口稚子都在拍手唱:“太平有象无人识,南陌东阡捣辄香。”
有远来客询问:“‘太平有象’为什么是祥瑞之兆?”
美妇翻了个白眼,掀开红唇道:“笨,因为‘象’通‘祥’呀!”
那人又问:“难道太平真的有迹象?”
却听一道缥缈如风的声音,茫茫地卷入那人耳中:“太平本无象,而要四禽不至灭绝,人畜和谐,亦谓小康。”
不久,皇帝颁下新的诏书,大象摇身一变成为了大唐的国之瑞兽,不许典卖、猎杀。而民间有百姓自发将六牙白象立庙供奉,香火鼎盛。
阴雨天,李府后院。
细雨簌簌打在圆圆的莲叶上,满池疏雨,半空中都氤氲着雾气。湿热的风送来阵阵莲香,让人心旷神怡。
寅月倚在六角亭中,荷塘听雨。
一旁的白象摊开掌心,托着数十粒晶莹似琉璃的珠子,道:“阿恪,这是你要的琉璃善果。”
从前他对她多有偏见,以为她天性孤僻,还冷漠嗜杀,所以才被佛陀斥来六道重新修持,寻找善念。
如今才知,她并非像他以为的那样不通情理,反而十分果决善断。此番却全仰仗她解决了象牙之事,心中又感激又愧疚。
寅月挥袖一拂,将琉璃善果收入了袖中乾坤。
李卿乙一脸崇拜地望着寅月道:“以前见阿兄收善果都是一粒,第一次见到这么多粒善果哩!”
“多谢你,阿恪。”白象十分礼貌。
寅月笑了笑,“你应该谢的。”
白象盯着满池疏雨,慨然长叹一声。
“何故作叹?”寅月问。
“某每日诵经,总希望进入无色、无相、无想的真佛境界,以为众生只要进入这些境界,就可以解决所有浊世苦厄,可如今游历人间道才明白,众生的苦难并非欲望太多,而首先是生存问题。”
寅月但笑不语。
白象继续道:“活着被屠戮,或者忧心如焚地活着,比什么都苦。佛让众生摆脱所有欲望,以期进入极乐世界,可这生存的欲望究竟如何超脱呢?”
“亲人、同伴的逝去如何不悲恸?若是众生连生存的机会都无法保障,如何去修持己身,佛又可以去度谁?某思来想去,却认为阿恪眼下的所作所为才是度众生。纵然手段世俗,可某认为,只有帮助众生活下去,才有让它们成佛的可能。”
“佛祖超脱,可也是从世俗中来,再到世俗中去。帮助众生先活下去,才有无色、无想、无相的可能,从前辩经,某只局限于佛理,如今到这浊世方才明白,急眼前众生之苦,才是普度众生。”
寅月道:“我猜,这即是菩萨令你游历人间道的真谛了。”
白象站起身来,颔首道:“正是如此,如今解决了这件事,某也该离去了。”
寅月面露诧异:“这么快,不留在这里多玩几天?”
“某还得去西域,此行修行任务繁重,不能耽搁。只是……”白象沉吟片刻,面露遗憾道:“只是你我尘缘已尽,竟说不得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