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些事只有池真真一人知道,此时她与方映画是头回见面,太过热情不妥,她虽心怀激荡,仍要客客气气不敢吓到别人。
好在方映画的性子极好相处,两人在别庄略走了走,赏过花景便寻了个荫凉处歇息喝茶。
阿音早得了吩咐,泡好一壶玉露茶奉上,另备了切好的新鲜瓜果摆出来,清幽茶香与果香萦绕不散,方映画有些恍惚,她平日最爱喝的便是玉露茶,最常吃的便是这几种瓜果,连她素日用完这些后要用洁净湿帕擦手的事也考虑到了,净帕便由立在一旁的小丫鬟手里捧着。
池真真给阿音一个满意的眼神,她方才路上匆匆提了几句,阿音做事十分周到。
“映画姐姐,劳你一早赶来,我心里很是过意不去,不知姐姐如今住在何处,改日我必登门致歉。”她说得真挚,眼神里有渴求,仿佛怕方映画拒绝一般。
方映画的心很软,听说眼前这个池姑娘才刚刚十七,比她小三岁,确实应该称她一声姐姐,只是她唤姐姐的态度太过自然,让她想起家中的幼妹,于是开口道:“姑娘太客气了,我们前日才到燕京,要等家里安置妥当,才好给大家下帖子。”
“我是真心与姐姐结交,姐姐叫我真真便好,那我等过些日子再去拜访。我虽早来燕京一年,却不常出门走动,咱们可以结伴出行,听说夏日船宴十分热闹,正好一
起去见识见识。对了,我还买了处新宅子,该如何修整没个主意,姐姐帮我瞧瞧可好?”
她一点也不见外地说了一堆,像是两人熟识多年般,事事都讲给方映画,白瓷皮肤凑到面前,笑意盈盈惹人怜爱,实在让人不生不出拒绝的心思,方映画身为女子,也忍不住连声说好。
池真真心情大好,方想起早上到现在还未进食的事,阿音变戏法似地,又端上来两道精致的点心,说道:“大人记挂着姑娘怕您饿,早备着吃食。”
她不说还好,一听是檀宁的吩咐,池真真有些犹豫:“算了,还是午膳再吃,你去传个话,说我要招待贵客,让他们拿出真本事,尤其是八宝鸭要精心做。”
阿音吐了下舌,早知她便不多嘴,屈膝道了声“是”,转身亲自去膳房盯着。
方映画柔声劝道:“池……真真,还是用一些垫垫,饿坏了可不好。”
池真真听话地拈起一片糕点吃了,周遭花木清香沁人心脾,身边故友相伴,心中由然而生一股满足,初初重生她心中满是惶恐怨恨,更怕自己再次陷入爱怨痴缠,此时此刻方觉心神平静,将那些委屈和怨恨真正放下许多。
方映画对她来说,是不一样的存在,若是没有出夺银案的事,没有连累到裴文柳,那么方映画也不会死,一切还来得及。
“映画姐姐,你相信缘分吗?”
她没头没脑的问话
,让方映画不知该作何回答,她们才刚刚相识,委实做不到顺着池真真的话说下去,今日皆因檀宁的邀请不得不来,与缘分并无关系。
这边池真真热情相待,与方映画相处融洽,檀宁与裴文柳那里却气氛略有些尴尬,一个是锦衣卫副使,素日做的是察查抄斩官员的勾当,一个执笔做文章字字珠玑,何况檀宁对池真真主动提起裴文柳这个人耿耿于怀,故话不投机半句多,好容易熬到送客时分,看着裴文柳夫妇坐了车马离开,他长长松了口气。
马车里,裴文柳亦长长松了口气,他们往来都由檀宁派的车马接送,路上不好多说什么,一切待回了平安坊再说。裴家的宅子是座不大的三进院落,还是三年前裴文柳状元及第,皇家赏下来的恩荣,才使他们回到燕京不至于无处可居。
回房之后,方映画担忧地问道:“夫君,檀大人可说了什么?”
“我看不透他为人如何,但这次他应该是为了池姑娘才出面相请。”裴文柳又问道:“你可曾受委屈?”
方映画亦摇头苦笑:“池姑娘好生热情,我哪里会委屈,莫如日后应了他们,作画而已倒也不难。”
檀宁虽然态度冷淡,可他们走时,另有一车的礼物跟回来,都是庄子上自种的果蔬米粮和家禽活鱼,称不上贵重,便是裴文柳想拒绝也没有借口,且省了他们才刚安顿得现去采买
的事。
未赴约前,裴文柳想的是檀指挥使定是有什么阴私谋算,寻借口见自己,而他迫于权势不得不走一趟,还想好若檀宁强压他做有损文人风骨之事,他该以何等言辞相拒,毕竟他们才入京一日,便已听说檀宁当街斩杀曾是翰林学士的秦松一事。
现在看来是他想多了。
他揉着眉心道:“檀大人待池姑娘非同一般,日后还是少与他攀上关系为好。”
方映画却不这样认为,若是真的好,为何不明媒正娶,偏要将池真真当成外室养着,她们同为女子,天然站了同一边,轻哼道:“夫君是觉得池姑娘名声不堪,为何不想想是谁造成的。”
当然是檀宁,可他出身伯爵府,娶妻一事怕由不得心意,裴文柳不愿背后非议旁人,无奈说道:“各人有各人的命,这世上能像你我如此天定之缘的不多,卿卿莫将错怪在为夫身上,累了一日,我替你更衣。”
卿卿是夫妻两个闺房调笑所称,方映画抿嘴轻笑,她家中虽不富贵,可自小到大事事顺遂,还嫁了如意郎君,夫妻和睦令人艳羡,这样的缘分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
想到今日池真真问她相不相信缘分,缘之一字何其奇妙。
别庄里,池真真送走方映画后有些怅然,如果可以,她想现在就离开檀宁,搬去裴家同方映画住到一处。
只是这样的美梦很快就被檀宁无情打破:“你
应该瞧出来,裴文柳并不想裴夫人同你来往。”
池真真冷笑着道:“当然看得出来,不说裴文柳,整个燕京,有愿意同一个外室来往的人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