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我们怀疑是戏团的两名贱婢私下把笼子打开,才导致狮子跑出来咬掉大当家的头颅。”王基在此时献媚地站出来,走到巫柯的身边,手朝树下一指:“我们已将那两个小贱人绑好就等着交给大人呢。”
阳光耀眼,将视野中的一切都染上一层淡淡金色。巫柯顺着王基的手抬眼望去,他的神情先是疑惑不解,而后瞬间勃然大怒。只见失踪了两个月的红鹤此时正被反手绑在树下,蓬头垢面,一边脸颊高高肿起,红如朝霞,显然是刚刚挨过耳光。她浑身淤泥,一身粗衣烂裙,此刻已是深冬,脚上却只趿着一双脏得看不出颜色的草鞋,冻得十只脚趾像红肿的萝卜。
当下巫柯盛怒难抑,正要发作,红鹤却对巫柯微微地摇头,暗示他先不要揭破。
于是巫柯转身扬手一巴掌扇到王基的脸上,他原本是武将出身力大无穷,居然将人扇了个踉跄:“畜生,今日这样的天气你们却只给婢女穿单薄的衣物,还擅自将其捆绑?此行为实在是猪狗不如。”他大叫道:“赶紧给我松开!再去拿几件体面的衣物来!”
王基弓着腰灰溜溜地上前要替红鹤二人解开麻绳,他还以为自己能先邀上一功,不想此处的县衙公人对两名婢女的生死竟然看得如此之重,反而让自己白白挨了一巴。毛虎骑马行来,正好听到巫柯的话。他抬眼看去,立即从马上飞身跃下,大步上前一把推开正在胡乱解开绳子的王基,拔出利箭挑断了捆绑住两人的麻绳。
“滚开。”毛虎怒喝道,言语之间愤恨难忍,脸色铁青。
“蹲下。”红鹤压低声音说。
毛虎蹲下身去,只听到红鹤低声耳语:“我身边这位是桑儿,她要和我一起走。另外长安有人要杀我,我回来之事不得向外声张。”
毛虎点点头,有不良人赶紧送上几件粗衣替红鹤二人盖上,巫柯对范社高声呼到:“还请范先生先上前来看看这两名婢女,她们被这样绑住多时,似乎身上都有伤。”
“我只看死人不看活人。”范社转过头来,厌恶地说道:“你大可——不过巫大人既然请了我,我就看看吧。”他照例不慌不忙,顶着一张木纳的脸走上前来,先是检查了红鹤脸上和手腕处的伤痕,又看过了桑儿,大声说道:“这位大娘子伤势无妨,抹些活血化瘀的药膏自然会好的。旁边小娘子的情况更严重,她已然高烧昏迷,需要尽快送医才好。”
毛虎在车队中挑了中了胡三那辆最大的牛舆,说道:“此处离县城已经不远,就让婢女们坐牛舆去看医吧。既然她们是凶案疑犯,我会亲自押送她们先回县衙,还请巫大人应允。”
巫柯颔首:“那就有劳毛兄辛苦跑这一趟。”
毛虎命一名不良人抱起昏迷中的桑儿,自己亲自扶着红鹤上了牛舆,驾车离去。
“大人对两名婢女如此上心,举止间似乎有失分寸,可是被她们的美色所惑?”陆巧冷冷地质问:“我虽对她二人无私人恩怨,可正是这两人身上有狮笼的钥匙。”
“小娘子,你休得质疑本官。”巫柯呵道:“我对女子不分美丑老少,都是一样地温柔体贴;若你不知好歹胡乱干涉县衙的事,我可是要对你换另一副面孔了。”
说罢,他走上前去绕着狮笼转了一圈,那笼子由碗口大的粗木打磨光滑而制,结构完整,很显然是从打开的笼门离去的。
“公人,这狮子实在是奇怪,它是人从小养大的,平日里都温顺听话。要说突然张嘴咬人,那是万万不可能的事。”王基在一旁说道。
“因此也许有人谋财害命呢?公人,捆在那边树下的妇人就是死者胡三的姘头。胡三死后,她卷了银两打算脚底抹油。”
“真是胡言乱语!你个恶毒的丑妇,分明是妒忌我年轻貌美与胡三情投意合!”沈妙被绑在树下,表情扭曲地嘶吼道:“你因为相貌丑陋得不到男人的爱慕,就看不上所有的女人!”
“难道男人还能是什么稀罕玩意儿不成?”陆巧面目狰狞地竖起半边眉毛,另外半边眉毛纹丝不动:“只有你这般肤浅刻薄的女人才会觉得别人会和你抢。”
“小娘子,你是谁都在怀疑啊?”巫柯诧异地说道。
“有何矛盾之处?”陆巧反问道:“她们三人的确都很可疑。狮笼的钥匙一共有两把,一把在粗使丫鬟身上,是为了方便她们平时照料动物,更换笼中稻草和清洁动物的屎尿。只因关动物的笼子若是不洁,这些动物是很容易生病的。另一把则在胡三身上,大人你且搜搜胡三身上是否有钥匙?”
范社早已将胡三的无头尸首从上到下摸了个遍,他朝巫柯摇摇头:“他身上并无钥匙。”
“所以是她!”陆巧用自己的纤纤玉指指向树下灰头土脸的沈妙:“是胡三的姘头偷了钥匙,偷偷打开狮笼!她果真是想要独吞大笔金银!”
“你放屁!你有本事自己来搜我!”
“先将这一干人等全数带回县衙关好。”巫柯被这二人吵得无比烦闷,他还惦记着红鹤,实在不想听这两名小娘子在此互相指责。此时毛虎已带红鹤离开,但还有头雄狮跑进了离县城极近的山林中,他也需要操心逃窜的雄狮是否会继续伤人的事:“留下几人帮范仵作运送尸首,不怕死的带好弓箭随我进林中抓捕那头雄狮,别让它继续咬掉他人的脑袋。这片树林不大,应很容易找到才是。”
“若找不到狮子,找到人的脑袋也好。”范社不紧不慢地补充到:“此中定有玄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