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突然折断了柳条,轻叹道:“何况我总觉得他好像知道我要让李颢元帮我的事。我不想给李颢元添麻烦,这次出宫的事我们不能让他知道。”
中秋很快就到了。非欢第一次操持这么大的宴会,一边还要照顾李泽轩,实在是忙得不可开交。宜皇贵妃本来什么事都会插一手,这次的宴会却是当了甩手掌柜,不知是不是故意想给非欢难堪。
不过好在非欢满足于这种忙碌。这会让她暂时忘记伤痛,不去想那些令人头疼的事情。
整个下午非欢都在大殿转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地方。离宴会还有一个时辰的时候,李颢元来了。
他来给她行礼。非欢身着华服,低眸俯视着他,凤眸含威:“免礼。说起来本宫还要对三皇子说一声恭喜,听说你昨儿被册封为肃郡王呢。”
李颢元一身红衣,眉眼仍是十分俊秀,身形却是似乎比原先单薄了几分。他的情绪压抑得很好,只是低声应道:“谢贵妃娘娘。”
非欢淡淡一笑,正欲离去,却忽听李颢元低声开口叫她:“祺妃娘娘。”
非欢转过身来,不见丝毫笑意:“肃郡王还有事?”
李颢元指着一旁的鸟笼,声线略抖:“您说这金丝雀,是否还想出笼呢?”
非欢嘲讽地笑笑,杏眸微挑,“它已经被关得太久了,就算是放了它,也不见得就能生存下去。”
李颢元看了非欢身侧的琬纯一眼,微微皱眉道:“如果不是突生变故,这个时候你我已在宫外。可如今你已是高高在上的祺贵妃……”
“你也是皇上赏识的肃郡王。”非欢接过话去,云淡风轻:“你的肩上还有许多责任。过去种种,不必太过执着。执念并不是什么好的东西,伤人伤己,终究无益。”
李颢元看着她决绝的背影,出神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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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帝膝下虽只余下一个三长公主,却有十一位皇子。除了抱病的李泽轩和十年前遇刺身亡的承亲王之外,每个王爷都带着家眷,一时间凑在一起倒也热闹。
太后来了之后,众人便一起朝拜。先拜太后,再拜宜妃,然后是非欢。
太后前日已经知道了皇帝的病情,对非欢很是感激,因此便让非欢坐在自己身侧。宜妃神情淡淡,与湘妃两人都如泥人一般,看不出悲喜。
酒过三巡,太后忽然侧过身来,对非欢低声道:“好孩子,苦了你了。”
非欢心中一软,微微挑起唇角浅笑:“母后言重了,臣妾不过行份内之事罢了。”
太后欣慰地点了点头,承诺道:“等皇上这次病好了,哀家一定会下旨封你为皇贵妃。”
非欢并不觉得意外,但仍是微微一怔,颔首谢恩:“多谢母后……”
说过这几句话后,非欢便再无机会与太后交谈了。这次宴会是她操持的,几乎是什么事儿都要来过问。比如什么时候开始歌舞表演,要非欢看气氛来决定。甜品上什么,猜什么谜助兴。
虽然一直都很忙碌,但奇怪的是她竟渐渐喜欢上了这种掌握一切的感觉。看着那些人绕在自己身侧忙忙碌碌,她心中会产生一种奇异的满足感。或许,这就是古往今来高位者不愿轻易放弃手中权力的原因?
她刚落座,宪亲王和李颢陵便一同前来敬酒。非欢微微有些吃惊,不知李颢陵为何会和宪亲王搭上。不过转念一想,他们是叔侄,座位又近,一起过来倒也没什么奇怪。
几番客套之后,李颢陵手里把玩着空酒杯,面上隐约含着笑意:“这回家宴皇婶虽然抱病未至,但皇叔向皇祖母讨了个恩典,可是把林大人给请来了。”
林大人是谁?非欢微微一怔,才反应过来是指她的生父林海荣。她看向李颢陵,面露疑惑:“皇家宴会,怎可让外臣参加?”
李颢陵似乎是已经料到了她会这样说,便与宪亲王相视一笑道:“林大人也有此顾虑,因此正在偏殿等候娘娘。贵妃娘娘若不嫌弃,便让颢陵为您引路吧。”
琬纯和福兮远远在后跟着,只觉得二人的身影在月夜之下显得分外和谐。经历了为如心报仇一事,有关非欢的秘密福兮也算是知道了不少,因此在琬纯面前也放开了些。她拉了拉琬纯的袖子,低声问:“二皇子和主子差不多大吧?”
琬纯应道:“她和二皇子、三皇子都是同岁的。”
福兮咬了咬唇,叹道:“主子太苦了……”
前方,非欢用余光瞟了李颢陵一眼,淡淡开口:“他怎么突然要见我?”
李颢陵似乎心情不错,悠悠地道:“你是真不知道?父皇虽未临朝,却接连下了几道圣旨晋升你的父兄。”
“那又如何?”非欢淡淡呵笑,“他总不是以为皇上打算封我做皇后吧?所以他想趁此缓解一下关系?”
李颢陵脚步一顿,原来已经到了。他为她打开了门,温声道:“见一见便知分晓。我在这里等你,不用担心会有人偷听。”
非欢心中微动,也挑起一抹笑来:“那要是你偷听怎么办?”
李颢陵耸了耸肩:“那就叫你的宫女来看着我。”
非欢半只脚已经踏入房门,忽然又转过身来说:“你回去吧。”
李颢陵迎着她的目光,轻声道:“我不放心你。”
非欢心里一暖,却也有一种说不出的难受。已经好久没有人这样关心过她了吧。李颢元或许算是一个,但今夜,她已被迫将他推开。或许他们注定有缘无分?
林海荣端端正正地给非欢行了大礼,神情甚是严肃。非欢对他感情复杂,便也不自觉地拉开了距离。她在主位上落座,方款款应道:“免礼。”
林海荣依言落座后,先是没边没际地关心了她几句,然后又说了几句惭愧的话,这都在非欢的预料之内。可他接下来的话,却让非欢的心慌了。
他的表情看起来绝对不是在开玩笑:“感谢贵妃娘娘给林家带来的荣耀。娘娘幼年时候便被微臣遗弃,若娘娘如今要责怪微臣,微臣也无话可说。只是……娘娘您,恐怕的确不是林家的骨肉。”
非欢胸腔一震,犹豫了半晌,方低声问道:“那……带我离府的师父可是我的爹爹?”
林海荣摇了摇头,娓娓道来他和沈渝兮相识的经过。他是在青楼认识沈渝兮的,但沈渝兮出身好,架子便大,起初并没有看上他,更别提嫁给他为妾了。她有一个相好,听说好像是位辽国的大人物。但后来二人不知因为什么闹翻了,沈渝兮便主动提出要嫁给林海荣。婚后一个月,她便被诊出怀有身孕。而楚兮不过是当年恋慕沈渝兮的众多人物之一罢了。
林海荣考虑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将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非欢:“其实当今天子,你的夫君,他当年也是认识你娘亲的。”
非欢略显怔忪地看着他,微微皱眉:“娘亲比他大不少吧?”
林海荣颔首道:“你不要误会,据我所知他们只是很好的朋友。皇上他很欣赏你娘亲,但这并不是他如今宠你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