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罗青桃起身的时候,天色已经近午。
似乎很久很久都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是因为他吗?
翠被生寒,身旁已经不见了君洛的身影。
罗青桃撑着慵懒的身子,起身梳洗。
外面有人听见动静,立刻进来伺候。
罗青桃看见来人,有些诧异:“九娘?”
九娘低下头,慈和一笑:“听说王妃不喜欢,主子便吩咐我们不许再做从前的营生了。属下今后便只在府中侍奉,王妃有事只管吩咐就是。”
“你本来是有大用的,进府来伺候我,那不是大材小用了吗?”罗青桃心下有几分不自在。
九娘扶她到妆台前坐下,笑得意味深长:“服侍好了王妃,就是主子这里最重要的事,怎么能算作‘大材小用’?旁人在外面哪怕肝脑涂地,只怕也没有我在这里服侍王妃的功劳大呢!”
罗青桃脸颊微微发烫,忙转移了话题:“他是什么时候出去的?”
“一早就出去了,说是今儿早朝有天大的事,万万不能耽误了!”九娘从镜中看着罗青桃,笑得眯了眼睛。
罗青桃想起他昨晚对君漓说的那句“朝堂上见”,耳后越发滚烫起来。
那个“废物”何曾认真上过早朝?这一次一反寻常,自然是有所为而来了。
他逼得君漓当面写下休书还不算,还要逼他当众将休妻之事昭告天下,也是够着急的了!
那家伙一向没重没轻,希望不要再惹出什么事来才好!
罗青桃心里隐隐有些担忧,却抵不过满心的轻快欢喜,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怎么也压不住。
九娘的手很巧,一会儿工夫便替罗青桃梳好了一个繁复的牡丹髻,插了珠花步摇,笑吟吟地拿过小镜子来请罗青桃欣赏。
“今日又不出门,胡乱拢一下就好,何必这样麻烦?”罗青桃口中抱怨,面上却已笑了起来。
九娘笑道:“今日主子回来必定高兴,王妃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当然更是锦上添花。”
罗青桃看着镜中的自己,无声地叹了一口气。
九娘看穿了她的心思,会心一笑:“王妃不必多心。您脸上的伤一日好似一日,主子看见了只有高兴的份。只可惜这几日要上药,不能涂脂粉……那也只是暂时的,再过几日伤好些了,依旧是一位天上少有地下无双的绝色佳人!”
这话虽是安慰,倒也却确实说得罗青桃宽心不少。
镜中的那张脸已经渐渐能看清眉目,虚弱的身子也似乎有了几分力气。这些变化让她的心里充满了欢喜。
熬了这么些日子,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
罗青桃抬头与九娘相视一笑,欢喜地站了起来。
九娘笑道:“昨儿后半夜开始下雪,这会儿还没停呢!王妃身子弱,先不要出去的好。”
罗青桃顺从地走到临窗的软塌上坐下,看看屋子里多出来的几个火盆,不由得笑了。
九娘忙道:“饶是这样,主子还怕不够呢!今儿一早临走的时候,絮絮叨叨地嘱咐了很久,说是王妃身子弱,受不得凉!”
罗青桃一个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出来。
她几乎可以想象出那时的画面:那家伙定然是拧着眉头,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训斥着笨手笨脚的小厮们,指手画脚地胡乱吩咐,惹得小厮们大皱眉头……
但是想象一下那样的画面,罗青桃便觉得心底暖暖的,再也没有一丝寒凉和空寂了。
这才是尘埃落定的滋味吧?可笑她先前竟然白白耗费了两年多的时光,把自己折腾到这般地步!
幸好,年华尚早,还来得及……
罗青桃靠在软榻上听着落雪声,笑容怎么也收不住。
九娘叫丫鬟送过早点(午饭)来,笑吟吟地道:“散朝之后,主子多半会往养心殿去请安,所以今儿回来得要晚一些。王妃先用膳吧。”
罗青桃自然无异议。
只是听九娘提到“养心殿”,她的心里忽然生出了几分担忧。
记得昨晚君漓说过,养心殿已经多日不许请安,也不知道情形究竟是怎样……希望不要出什么变故才好!
罗青桃从未尝过这样既雀跃又担忧、满怀希冀又不得不强作镇定的滋味。
她在等一个人回家。
等待的滋味,原来是这样既美妙又煎熬!
窗外的风声很紧,雪也已经落得很厚,他回家的时候,路会不会不好走?
君漓休妻容易,可是君洛想娶一个下堂妇进门,宫中朝中那些老古板们怎么会不聒噪多言?这件事,能否如她所期盼的那样顺利?
养心殿那边,皇帝的病情怎样,竟无一人知情,会不会已经被睿王动了手脚?这天下大事,会不会成为横在她与君洛之间的一条天堑?
还有一条是罗青桃最担心的:君洛这个人一向喜新厌旧,最是多情却也最是无情。他会不会忽然间改了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