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个瞬间,他已出了一身的冷汗。
罗青桃向他惨然一笑:“你看,我如今真的成了个妖怪了——咬舌、割腕,根本都死不了。”
她既这么说,那自然是都试过了。
君洛猛地压住她的胸口,双目赤红:“你居然……你真的要狠心丢下我!”
“你放了我!”罗青桃只给他这四个字。
君洛咬牙怒道:“你听着:我已叫人制好了两套棺椁——你什么时候死,我就什么时候去陪你!”
罗青桃愕然地看着他。
君洛毫不示弱,冷冷地与她对视。
罗青桃无奈地败下阵来:“你这又是何苦……”
君洛攥着她的手,良久无言。
他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些自私了。
“入骨香”之毒在她体内沉积日久,比初次毒发时加倍猛烈。虽然她竭力在他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可他如何能看不出?
她一向是不惧任何苦楚的,可是此次毒发之后,她满心里只想着一个“死”字,由此可知痛楚之烈,早已不是她能忍受的了!
或许他应该放过她的。可是,如何舍得呢?
他连陪她死的心都有了,但阴间之事历来都是虚无缥缈。他怕这一放手,就永无再见的机会了!
他坐拥万里江山,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却偏偏对“生死”二字无可奈何。
九五之尊又如何?午夜无人时,他还是只能坐在水湄阁门前的石阶上,哭得像个弄丢了糖果的孩子。
君洛避开罗青桃的目光,却无法不听到她越发粗重的呼吸、竭力压抑着的低吼。
“入骨香”的折磨,早已不仅限于夜晚。
没日没夜的煎熬忍到现在,不是妖怪也成了“妖怪”了。
罗青桃忽然笑了一声,语气平淡地问他:“你猜,像我现在这么妖孽,把脑袋砍下来会不会死?如果不死,是会再长出一个头来,还是会变成刑天?”
君洛背转身去,不肯理她。
罗青桃便苦笑道:“我吓唬人的时候,一直喜欢说‘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却从不知道,原来真正的‘求死不能’竟是这样的滋味……远卿,我什么时候才可以死啊?”
君洛依然没有应声,罗青桃便咬牙恨声道:“你实在不该杀骆可儿的。我现在好想把她挖出来鞭尸!你陪我去,好不好?”
君洛沉默许久,闷声叹道:“晚了。我已把她挫骨扬灰了。”
“又不带上我!”罗青桃气恼。
君洛转过来抱住她,叹道:“便是挫骨扬灰,又岂能解我心头之恨!”
“勉强出出气也好——你对她总是仁慈的。”罗青桃避开君洛的手,咬着牙道。
病成这样还有心思吃醋的,天底下也找不出第二个来了。
君洛拥着她叹道:“其实,你更该恨的人是我……”
“皇上!”涟儿冒冒失失地撞了进来。
“何事?!”君洛坐起身,难掩怒气。
涟儿跺脚急道:“驿馆传来消息,北番十九王子和王子妃……”
君洛立时跳下了床:“到哪儿了?”
涟儿狠狠地抹了把汗,又哭又笑:“说是今天就能到京城了!驿马在路上受了伤,耽搁了半天工夫……”
没等她说完,君洛已夺门而出:“照顾好青桃,朕亲自带人出城迎接!”
涟儿还想说什么,没追出两步,君洛已不见人影了。
于是涟儿只好哭笑不得地转了回来:“娘娘您看,皇上都高兴得疯了。”
罗青桃哑着嗓子唤了一声,小丫头却有些害怕,迟疑了一下才小心翼翼地走了过来。
罗青桃见状,忍着酸苦笑了一声:“你别怕,我不吃人。”
涟儿擦了擦眼角,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