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凤仙的话说完,莫说江云驰,就连江云驰身后的阿胜都是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
笑完,阿胜偷偷看了一眼江云驰,很快收敛的神色,又是规规矩矩的站在了那儿。
江云驰的眼底也有几分笑意,继续与花凤仙问道,“那花老板知不知道这个人后来去了哪里,他身边那个小男孩……又流落到了何方?”
花凤仙看着桌上那几锭金灿灿的金子,仔细回想了一番,说,“那小孩我实在是没太多印象,我记得那会子我这生意也不算好,闲来无事的时候,我也和那驼子说过几次话。”
“那驼子不是梁人,”花凤仙压低了声音,有些神秘兮兮的开口,“我这里位于两国交接,是梁人,还是北胡人,我一眼就能瞧出来。”
江云驰心中微沉,“你是说,他长得和梁人不同?”
“可不,虽然他说话和梁人的口音差不多,一举一动也都有意模仿梁人的生活习惯,可他那眼眶的轮廓明显比梁人深,还有他那鼻子,梁人可没那么高的鼻梁。”
花凤仙说完,目光又在江云驰身上一大梁,嫣然笑道,“俊小哥,我要没看错,你身上也有北胡人的血。”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公子地地道道的梁人,怎么会有北胡人的血……”阿胜顿时不乐意了,欲上前和花凤仙理论,江云驰一个手势,令他停下了步子。
“公子,您别听她胡说。”阿胜有些着急,江云驰驻守北疆多年,和北胡人也不知打了多少场仗,死在他手里的北胡人更是数不胜数,说他是北胡人?简直是天大的笑话!
“我在这儿住的久了,瞧着梁人和北胡人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孰是孰非,实在难说,”花凤仙仍是笑嘻嘻的,“梁人不比北胡人高贵,北胡人也不能比梁人好到哪儿去,是梁人也好,北胡人也好,有什么要紧?”
“后来如何了?”江云驰没有理会花凤仙的话,只继续问着那男子的下落,“他是何时离开的,你还记得吗?”
花凤仙想了想,道,“他养好伤就走了,他走的时候天气已经很冷了,我还记着他牵着那小男孩在雪地里一步一个脚印走啊走。”
“那孩子哭了,他就将那孩子扛在了肩上,那孩子的鼻涕啊,流的老长。”
“要说起来他直到现在还欠我房费哩。”
“再没别的了?”江云驰的眼神有些落寞。
“那还能有什么?萍水相逢,你还指望我能跟他有一腿啊?”花凤仙说完,拿起帕子捂嘴咯咯地笑。
江云驰没有再说话,他无声的端起面前的酒水饮尽,起身离开了酒肆。
“俊小哥,有空再来呀,我请你喝酒!”花凤仙也是站了起来,对着江云驰的背影喊道。
待江云驰主仆的身影走远后,花凤仙唇角的笑意慢慢退去了,她四下里看了看,吩咐伙计张罗着顾客,自己则是匆匆向着后堂走去。
台阶曲折而幽长。
花凤仙走下了最后一个台阶,开口嚷道,“萧云和,你这个老不死的,你明知道江云驰要来,还把我推出去应付他……”
花凤仙骂骂咧咧的,一路走到石桌前,将手中的烛灯放下,又将另一手中的篮子放在桌上,一面骂,一面从篮中取出了卤牛肉,冻鸡肉之类的小菜。
石桌后坐着一个男子,他佝偻的身躯,与花凤仙哑着嗓子问,“他和你说什么了?”
花凤仙白了他一眼,“都让你猜到了,问的全是你提前和我说的那一套。”
萧云和没再出声,只幽幽叹气。
“叹个鬼的气,老娘的财运都要被你叹没了,”花凤仙白了他一眼,将筷子往他手里一塞,“吃。”
萧云和接过筷子,又是问道,“多年未见,他应该是长得很高,很结实了吧?”
“反正不拖鼻涕了。”花凤仙开口。
萧云和笑了。
“你这说的都是废话,江云驰鼎鼎大名,就连我这开小酒肆的老妇都晓得他的名头,今日一瞧,果真是……”
花凤仙嘴巴里啧啧有声,只感叹,“可惜我一把年纪了,若是年轻个二十岁,定是要让他知道我的手段。”
萧云和又是一笑,没有出声。
“我说,江云驰的身世里到底藏了什么秘密,”花凤仙坐在了萧云和身边,不解道,“你当年既然选择带他走,又为什么要把他送给别人?”
萧云和的眼底浮起一丝痛楚,他的声音低哑,沉默许久后才喃喃的吐出了几个字,“我有罪。”
“你是有罪,故意藏着掖着的,有话不说完,我最烦你这死样!”花凤仙骂骂咧咧的。
“我不是故意瞒着你,只是有些事情,你不知道倒是更好。”萧云和看着花凤仙的眼睛,又是问道,“你今日说他身上像是带着北胡人的血统,他有什么反应?”
“他倒沉着,就是他身后的手下倒是没忍住,好家伙,看那样子恨不得上来揍我。”花凤仙剥起了盐水花生,自己倒也不吃,而是将剥好的花生粒都是送在萧云和手里。
“他这些年一直在和北胡人打仗,实在是难为他了。”
“所以说,他身上当真有北胡人的血,他是北胡人的崽子?”花凤仙难得的正经起来。
萧云和没有吭声,只为自己倒了一盏酒,仰头喝了个干净。
京城,皇宫。
江雪宁在寿康宫中为太后请了安,穿过佛堂向着小厅走去时,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六七岁大小的男童。
这个孩子江雪宁是认识的,在看见孩子的刹那,江雪宁停下步子,那一声“蟒儿”险些从嘴巴里唤出来。
犹记得那时候她初初有孕,却知晓了赵茹茹母子的存在。
第一次瞧见这孩子时,她心里难受的厉害,但看着孩子稚嫩的眉眼,江雪宁还是牵起了他的手。
在她腹部隆起后,这孩子也曾摸着她的肚子,告诉她自己想要一个妹妹。
对着蟒儿,她虽做不到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心疼,但自问也是尽了心的。
江雪宁没有想过,会在这里看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