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越刚一进来,方嘉禾就站了起来。
房间里的灯大而明亮,庄越看着方嘉禾,觉得他的五官比以往都要清晰。
他们隔着两三米的距离,方嘉禾笑着的眼睛很亮,走过来抱住他。
他抬手轻轻揽住方嘉禾的腰,属于方嘉禾的气息和体温一下便传递到了他身上。
“怎么来了?”庄越问他。
他没有告诉方嘉禾今天是他父亲的生日,也没想到方嘉禾会愿意来。
自从方嘉禾的父亲生病后,庄天明一次都没有探望过,这次生日宴也没有邀请他们,跟方家撇清关系的意思很明显。
这样的场合,方嘉禾就算来了,也总避免不了被其他人问方启华的状况,其中又有几个人是真心关心方启华生病的,还要来看庄天明演戏,实在没有必要。
“我从宋舒延那里听到的,我只是想和你待一会。”方嘉禾抱着他,解释着自己来的原因。
对方嘉禾来说,似乎做事的行为准则都很简单,有什么想要做的事,一点拐弯抹角都不会。
突然地出现,突然地亲他,不过庄越并不讨厌这些意料之外的事情。
“和你爸爸聊了会?”庄越圈住方嘉禾的手腕,比之前软一些。
“今天没有,有几名专家会诊,我去的时候爸爸已经休息了。”方嘉禾脑袋动了动,头发扫过庄越的喉结,生出几分痒。
“所以才一张苦瓜脸吗?”庄越手指贴在他皱起的眉心,方嘉禾没躲开,认真地为自己辩解。
随后也仿着庄越的动作,伸手碰了碰庄越的眉骨。
方嘉禾的手移到他的唇边,戳了戳他的脸颊,“你看上去也很不开心。”
庄越有时很不理解,方嘉禾明明自己也有烦心事,还要为其他人担心。
他简单地做出决定:“那就换个地方。”
既然都不开心,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方嘉禾的反应似乎比他还要大,问得有些迟疑:“可是今天是伯父的生日,你不需要待在这里吗?”
“都说了是他的生日,我离开有什么问题?”庄越反问他,方嘉禾便不说话了。
他们从后花园走到停车场,庄越今天自己开了车,也是第一次载人。
“你考试通过了吗?”方嘉禾坐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坐得规规矩矩。
“嗯。”距离考试结束已经过了几个星期,除了上下学外,庄越和方嘉禾见面的时间不多,这件事也称不上多么重要。
他开了导航,目的地并未直接设在方嘉禾的住址,而是绕路去了附近的观星公园。
天空已经黑了个彻底,庄越把车停在一处空地,打开了车的敞篷,靠在椅背上。
这里是城市中少有的能看到星光的地方,仰头看去,好像离天空都近了一些。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音箱放着方嘉禾在路上挑好的曲子,舒缓轻柔。
夜晚的风带了一丝凉意,也带走了与这里不相符合的酒宴气息,空气中是泥土与绿植的味道。
庄越看着天空中忽明忽暗的星星,忽然感觉到方嘉禾的手覆住了他的手背。
庄越侧头看他,方嘉禾也侧过身望着他。
方嘉禾的衣领被微风吹得微微晃动,于是庄越开口问他:“冷?”
“不是。”方嘉禾望着他,看上去在为什么事情担忧。
方嘉禾牵着他的手,问:“你难过吗?”
庄越同他对视几秒,给出了一个还算中肯的回答:“还好。”
方嘉禾显然不相信他的回答,试着安慰他:“听说人死后都会变成天上的星星,我们的亲人也会一直看着我们。”
“你以为我三岁?”庄越觉得有些好笑,这种话用来哄小朋友都不一定有效。
方嘉禾不好意思地笑笑:“我以前问奶奶去哪了,我妈妈就是这么安慰我的,那时候我可能四五岁吧。”
四周的光线很暗,显示屏的蓝色微光是车内唯一的光源,方嘉禾抬头望着天空,声音很轻。
“我妈妈去世之前说,如果我想她的话,不用忍着,想哭就哭。哭完了,又可以继续生活下去。”他说完又重新看向庄越,手握得很紧,“你难过的话,我也希望你不要忍着。”
方嘉禾的眼神太过坦荡,太过真诚,庄越想装作若无其事也很困难。
他坐在座椅上,耳边能听到虫鸣,感受着方嘉禾手心的温度。
“我妈在我三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我对她没什么印象。”庄越说得很平淡,如果不依托照片,他大概真的会忘记温忻的模样。
“我爸一直不喜欢提我妈的事,很多东西也丢了,大概就只剩下了那些书。”
在他八岁的时候,庄天明曾想过要把书都卖掉的念头,只是当时庄越的老师说家里有这些书能拓宽孩子的知识面,加上有的书有一些收藏价值,卖书的事情也就搁置下来。
“今天跟我爸一起的那个人,是他的中学同学。”庄越回忆起庄天明和白清雅依偎在一起的模样,觉得有些讽刺,“他们说的是爱情,谈论的还是利益。”
婚姻是很虚伪的,庄天明和温忻结婚如此,和白清雅结婚也是如此。如果白清雅这么多年没有那番事业,庄越不觉得庄天明会现在宣布他们两人的关系。
不过庄越不想对方嘉禾说这些,他换了话题:“我就算难过,也不会是因为我爸。”
方嘉禾靠了过来,手搂住他的手臂,脑袋也靠在他的肩上,好像是安慰,也像是依赖。
“下次去见伯母的时候,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吗?”方嘉禾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