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没见姐姐妹妹们了,甚是想念。”宝玉边说着,边打开帘笼,将三位姑娘迎入林府西厢的暖阁。
二月刚过,风还很凉。暖阁里烧着火盆,一进门便觉得到了春天一般。
林府西厢的暖阁后边,就是黛玉的闺房。迎春、探春、惜春吃了些茶水、果子后,便四处转转。
黛玉的闺房里,有张大书桌,笔墨纸砚俱全,屋里有个大架子,架子上摆满了书。屋里还有几副画,那画上的小诗,都是她们去年结海棠诗社时作的。
“说来说去,还是林妹妹的诗作得最漂亮。”探春回味着黛玉写的诗。
迎春和惜春都点头表示赞同。
“那当然。我们这次乡试,榜首的竟然是个叫“玉儿”的神秘人事。我问了一圈,都没有人认识这位玉儿。姐姐妹妹们猜猜看,玉儿究竟是谁?”宝玉神秘地道。
“我猜是林姑娘。”三位姑娘异口同声地道。
“我也这么认为的,但是林妹妹就是不承认,说女孩子压根就不让去科考的考场。还说她哪有机会去?”宝玉笑道,“可是啊,我觉得还是有蹊跷。只是没有理由地认为,玉儿就是林妹妹。”
“想知道玉儿是不是林妹妹,这还不容易么?待我试她一试。”惜春俏皮地道。
宝玉、迎春、探春皆好奇地问惜春:“你打算怎么试林妹妹?”
惜春将右手高举过头,立起三指,道:“头顶三尺有神明,神佛面前一问便知。”
迎春、探春都笑了,说惜春想了个好主意。
于是,他们待林灿回后,便跟林灿讲,想约林妹妹一起去庙里上香。林灿也巴不得黛玉多出去走动走动,跟姐姐妹妹们说说笑笑也是一件高兴的事情,便答应迎春、探春、惜春的请求。
到了约定的日子,黛玉便携着雪雁和嬷嬷,跟贾府的三位姑娘去佛寺郊游。
熠凰长公主并没有一起去,她留在林府,说要亲手下厨,做几个拿手菜给几位姑娘们吃。不过,大家都心知肚明,这顿饭即是给她们做的,更是给林哥哥做的。
宝玉跟着三春回了贾府看老太太,这回三春没有带他,说女孩子说心事,男孩子不能听。他便乖乖地留在了老太太身边。
三月春暖花开,佛寺也热闹起来。
远远地就能听到悠悠的钟声,路上尽是摩肩接踵的香客游人。
三春携着黛玉爬着庙门口的台阶,迎春、探春身体好一些,不带喘气。黛玉的身子稍弱,惜春年龄小,她俩落在后面。
“时辰还早,也不急,歇歇再上去。”探春道。
四位姑娘和跟着她们的丫鬟、婆子均在石阶上歇口气。
惜春这才注意到,台阶旁立着块大石头,石头上刻着一首偈语。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惜春将石头上的偈语念了出来,若有所思。原来,万事万物,到头来,都是一场空啊。
“小女孩家的,参什么佛,莫忘了我们今天为何而来了。”探春笑着,拉着惜春和黛玉继续往台阶上走。
待到给佛祖上了香,惜春便问:“请问林姑娘,哪个是玉儿?神明面前,可得说真话。”
黛玉这才明白,绕来绕去,原来把她带这里,是为了在佛祖面前问她谁是玉儿。黛玉笑而不语。
三人便知,京都的院士试第一的秀才“玉儿”,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三人都笑宝玉痴傻,猜到了问不出来,一个人在那儿纠结来纠结去的。
黛玉将皇上同意她在隔间参加院试,卷子也送众学子一处批改,到最后发榜的事,一一告诉了三位姑娘。
既然话都说开了,三人便要好好地盘问黛玉一番。
“林姐姐为何要去科举呢?就是考上了,女子也不能做官呀。”惜春问。
黛玉笑道:“就是做不了官,我也想去试试。”
“林姐姐莫不是去探底。免得宝玉回来说不是他没用心,而是试题太难了,对不对?”探春打趣道。
几位姑娘笑了一路。
路过一家私塾,里面传来朗朗的读书声。
黛玉驻足聆听,少顷,道了句,“若是世上的女孩子也有读书的选择,该有多好啊!”
“是啊!”迎春、探春几乎是一起说出来的。她俩过去的经历,可谓死里逃生,此时跟黛玉是有共鸣的。
“所以,我认为慧能法师的偈不全对。人这一生,并不是什么都是空的。阿兄说,人过一生,总会留下痕迹。要留,就留下好的足迹。”黛玉看着私塾中的孩子,道:“周朝时,只有贵族才能读书。后来孔夫子开私学,门下弟子三千。从此,平民百姓也能读书,世间的万古长夜被点亮了。”
“所以,佛家的空,并不是空无一物的空。”探春敏捷地抓住了黛玉话中的要点。
这时,远处的一僧一道,唱着歌儿,又渐渐走远。“空不是空,色不是色。万缘起且珍惜,缘去莫执着。事万物都随缘。”
惜春听完,顿时觉得眼前一片敞亮。她曾迷茫过,她问过自己为什么要来到这个世界上。母亲早亡,父亲贾敬弃家修道,她像一个多余的人一般,对一切都毫无兴趣。除了和姐妹们在一起时会快乐,自己一个人的时候,惜春总觉得心里差了些什么。
现在,她觉得什么都不缺了,缘起,就珍惜。
“我阿兄说,活在当下。想必就是这个理儿了。”黛玉望着已经走远的一僧一道的背影道。
且说,索兰亭凯旋而归,迎春的婚事提上日程。邢夫人乐得合不拢嘴,说话的声音也高了好几倍,生怕别人不知道她家姑娘,要嫁兵部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