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差点就被说动了,只是想到家中还有弟弟妹妹需要照拂,她需要这份月银维持着家。她只是笑了笑,道:“我还要养家呢,我读不了书。”她不比晴雯,一个人说走就走。
直到数月后,晴雯回府,带回一件精美的琉璃盏,跟袭人说,“这个是我在女子书院学着做的,市面上怎么也值五百两。”
五百两啊!几乎是王夫人这样的大夫人两年的月银。晴雯竟然数月就赚到了!
袭人的心思动了。宝二爷那边,有茗烟照顾,根本就不需要她,她是被荣国府硬塞来林府的。
现在,她不想做那个多余的人了,她想像晴雯那样,走出去,换个活法。
跟着袭人走的,还有麝月和秋纹。
宝玉那儿又恢复到只有一个茗烟跟着他的状态了。
当然,宝玉为她们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而高兴。而且林府也不缺照顾宝玉饮食起居的人。
宝玉记得林哥哥曾经对他说过一句话,如果真的想去做一件事情,必将踏上一条孤独的路。朋友或许能陪伴到你,但是,需要你迈过去的坎,终需你自己去提起腿,然后去超越障碍。
而现在,宝玉正在准备两年后的秋闱。只有自己走过去,才能自豪地站在林妹妹身边。
且说袭人、麝月、秋纹来到金陵女子学院。她三人还有些紧张,因为打小就被卖到了荣国府当婢女,只粗略地识得几个字。她们做梦也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离开深宅大院,跟男子一样有读书的权利。
晴雯带着她们来到了住处。晴雯在隔壁,和原来迎春姑娘房里的司棋丫头一间屋。袭人、麝月、秋纹她们三人一间屋。
“今儿收拾收拾自己的东西,熟悉一下环境。明儿就可以上课了。”晴雯对袭人、麝月、秋纹道。
“在这里上课的学究也是姑娘的吗?”麝月好奇地问。
晴雯笑了,“学院都是姑娘,学究嘛,咱还认识呢。”
“是林姑娘吗?”秋纹问。
“听说林姑娘当大官儿了,和咱家老爷是一个品级呢。”袭人道。
晴雯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以后贾家和我们就没有关系了,入女子学院者,阻挠就要吃官司。再说等我们赚够了银两,还怕赎不回卖身契吗”
提到银子时,晴雯的眉眼又笑开了,卓家开的货行,刚刚把她烧制的一个琉璃盏卖出去了。五百两,卓家一文钱不扣下,尽数给了她。她已经将这笔钱存到钱庄了。
袭人以前只知道尽心伺候主子。跟贾母时,她对贾母忠心耿耿。跟宝玉时,她心中便只有宝玉。现在她人出来了,心却没有完全走出来,还当自己是贾家的下人。想到未来有一片广阔的天空,袭人嘴角浮出了笑意。“这不一下子没有绕出来么。”
“那我就不卖关子了。金陵女子学院,目前的女学究是探春姑娘,林姑娘是司业。不过,林姑娘在朝廷还有官职,她只在休沐时来我们这里。平日里教我们的都是探春姑娘。”晴雯道。
“那个漂亮的琉璃盏,也是探春姑娘教你做的吗?”麝月问道。
“对,学院里还有烧制玻璃的窑,窑里有会烧瓷手艺的妈妈们。待会儿吃了饭,我带你们去看看。”晴雯道。
饭后,晴雯带着袭人、麝月、秋纹参观了烧玻璃的工作地。
几个正在工作的妈妈们看到晴雯,老远就打招呼,“晴雯姑娘,你们这儿又来新同窗了。”
晴雯笑道,“可不是,家都搬空了,我们都在这儿团圆了。”
袭人、麝月、秋纹亲眼看到细细的砂子,在窑里烧成晶莹剔透的琉璃。市面上价值几百两银子的奢侈品,竟然是如此简单的原料。
“探春姑娘说,我们的工艺还有许多要打磨的地方。比如玻璃的成色,质地。当然,我们也有很多的时间。”晴雯说罢,便带三人一起去了金陵女子学院上课的地方。
上课的地方是一栋小楼,目前只有一间屋子在开课。讲课的人是探春姑娘,座下有二三十名女弟子。
晴雯、袭人、麝月、秋纹站在教室的窗外听着课。
“我们生活在一个球上,世界是一个球,而不是所谓的天圆地方。”探春道。
座下一个尚未长开的小姑娘瞪大了眼睛,问:“那我们不会掉下去吗?”
探春笑道:“我们所在的这个球,对它所负的万物,都有吸引力。大约在我朝开国的时期,西洋有位叫牛顿的学究,就提出了万有引力……”
“原来我们学的是西洋的学问!”袭人惊叹道。
“不光是西洋学问,我们自己的学问也学。”晴雯道,“缂丝,双面绣,林姑娘说凡事能帮助姑娘们能够依靠自己丰衣足食的,我们都学。”
袭人、麝月、秋纹心中一暖。依靠自己、丰衣足食,不再低头为奴为婢,不再依赖父兄,是一件多么令人激动的事情。
这次,砚台给金钏儿送东西的时候,附上了一封“金陵女子学院入学通知”。
“读书?可我就不识字啊!”金钏儿道。
金钏儿的入学通知是砚台帮她讨的。砚台看见宝二爷处的姑娘们都高高兴兴地走了后,便打听金陵女子学院的入院要求。
探春还以为砚台小哥哥也想来,还抱歉地跟他讲,现在女子学院是为了拯救那些在水深火热中的姑娘们。等学院有了经验,以后还会开面向男子的学院。
砚台忙道,他是想跟金钏儿姑娘讨名额。他问探春入学需要什么条件。
探春道,入学条件很简单,首先,需要是女子,其次,有改变命运的想法。无论年龄、无论是否婚配、无论是否识字,都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