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带着些调侃的意思,显然两人私下里的关系也很不错,王司长非但没生气,还点头表示同意他的话,说:“新时代了,不能再一味强调无私奉献、一心为公那一套了,只要是人,都要生活,都有家庭要养的,让甘心做奉献的人得到更多,这才是公平的!”
这也是现在的报纸上反复讨论,没有定论的问题。有人认为,社会主义国家,必须要求无私奉献的精神,有人却反对,说那是违反人性的,要讲求得到多少,就付出多少。
显然,王司长的观点更为客观,既要讲究无私奉献,同时又不能对无私奉献的人视而不见,要奖励,要大力宣扬,这才能引导着整个社会都往正向发展。
秦今朝看向王司长,意外地发现,他的观点竟然和自己是一致的,他很高兴,观念一致,那么做事的思路,出发点,所达成的目的有很大概率也是大差不差的。
有这样的大领导,是他的幸运,也是整个化肥行业的幸运!
梅书记在一边听得很着急,他自然听懂了秦今朝的意思,也懂得了王司长和黄副主任的意思,这两人是要联手,将本属于海州厂的利益分出去啊!
他倒是不介意将利益分出去,可是不能就这么黑不提白不提的就被人拿走啊,他作为厂里的一把手,得为自己争取到好处才行!
但他知道自己这个书记在领导面前完全没有话语权,他手里头摸索着椅子扶手,笑着开口说:“各位领导,已经给沙厂长打电话了,他今天应该能赶回来,有些事儿,是不是等他回来了再谈?小秦他没有行政职务,毕竟不能代表海州厂。”
王司长松缓下来的脸庞又绷起来了,但到底没说什么,梅书记说的并不算错,牵扯到海州厂的事儿,确实不能抛开沙广军这个厂长。
不过,这个梅书记也未免太沉不住气了,得失心太重。刚刚只是讨论,听取大家意见而已,并没有做出结论,最后到底如何,还是要让沙广军参与进来的。
该谈的也谈得差不多了,王司长也失去了再聊天的兴趣,索性就结束话题。问梅书记:“给我们安排晚饭了吧?今天累了,吃完饭早些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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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厂长是傍晚时分赶回来的。油田距离海州市本来就不算太远,单程二、三个小时左右的距离,只是路不太好走,有很多坑洼不平的土道。
王司长来了海州厂之后,唐杰也很快得了消息,连忙打电话通知梅书记,梅书记一听,急急忙忙就想要往厂区赶,走到门口又停住脚步,想了一会儿,打电话给唐杰,让他拨个电话给港口油田,转告沙厂长,王司长来海州厂的事儿。
唐杰不解,这两人不是冤家对头嘛,怎么就忽然给对方通风报信了?虽然不解,但也立刻执行了。
沙厂长听到这件事后,也是大感意外,拍着脑袋感慨着真是倒霉,怎么偏偏就赶在今天来了呢!不知道是自己三番两次,半个招呼都不打就直接去王司长办公室,被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了,还是领导们不信任,想到搞个突然袭击,了解到真实情况。
不管是哪种情况,当务之急,是得赶回到海州去。跟港口油田的人匆匆告别,小罗司机将车开得冒了火星子,可架不住太倒霉,轧上了不知道哪个缺德的故意撒在路上的图钉,开着开着,轮胎就逐渐没气了,幸好带了备胎,又停车换轮胎。
之后紧赶慢赶的,回到海州厂时,天也已经黑了,一打听才知道,上面来的四个人分成了两波,一波三人回了招待所休息,而王司长则去了工人俱乐部二楼看样板戏《白毛女》。
沙厂长缓口气,心说王司长还挺有兴致的,说明今天一天在海州厂过得还不错。
王司长哪儿时有兴致啊?本来是打算回去休息的,且对《白毛女》这部剧一点兴趣也无,没看过几十遍,也得有十来遍了,在哪儿不能看,非得在海州厂看?他纯粹是被梅书记的话给架起来,被迫去的。
梅书记的理由说得冠冕堂皇:领导难得来视察,一定要感受下一线工人们的业余生活,与工人们同乐。
王司长没办法,只得来了。此时正面无表情,眼睛盯着舞台,脑子里头却思考着在全系统内推广废水利用装置的事儿。
秦今朝是个有想法,思路清晰敏捷的人,或许,可以给这个年轻人一个机会,让他提交个计划上来,如果真能做得好……
领导人在公开场合提到,要领导干部年轻化,多用、用好年轻人,他是非常认可的,多提拔年轻人,才能更好地做好年龄结构规划,完成新老一代的交替。
现在的自己,未必就不是明天的秦今朝。
“……演出的是省芭蕾舞团的,厂里专门将他们请过来,丰富职工们的业余生活,这样的演出,海州厂每个月都会安排一次。”梅书记的声音响在耳边,他和涂主席一左一右,将王司长夹在中间。
王司长听到梅书记的话,目光聚焦,舞台上,《白毛女》已经演出到喜儿被迫跑上山的情节了。
王司长回头,往后看了看,观众席空空荡荡,粗略一扫,算上自己这三个,全场也就二三十人的样子,这就是梅书记想让自己看到的,一线工人们稀稀拉拉的业余生活?
梅书记也没料到是这种情况,他何曾了解过工人们的业余生活如何?他瞥了涂主席一眼,涂主席也很尴尬,他就每天喝喝茶,看看报纸,没事儿休个病假,工作主要是工会副主席带着下面的年轻人干,他就负责签个字,悠闲得很,要不是这次的样板戏是工会主办的,梅书记一个人对着王司长觉得有些尴尬,非得拉着他一起来,他才不来受着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