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省委大院,沙厂长吩咐小罗:“回海州。”
秦今朝看了沙厂长有些蜡黄,红血丝都开始暗淡的脸庞,提议道:“要不在这边休息一晚再走,我怕您身体撑不住。”
郭亮跟小罗也在一边附和着。郭亮尤为担心,他跟沙厂长住一屋,知道这阵子沙厂长有多累,非常心疼他。
沙厂长犹豫了几秒,还是拒绝了,说:“回去吧,反正也不远了,回了海州厂我心里头才能踏实。”
回到海州厂,已经是傍晚,天擦黑了。
秦今朝和沙厂长都在车上睡着了,等车停了,才被郭亮叫醒。
秦今朝在宿舍楼前面下了车,深深地吸了一口带着煤烟子味儿的空气,仰头看着高高矗立的造粒塔,忽然就有了些成就感。
再过几天,造粒塔又可以如同往日那样,终日不停息地忙碌了,而消声了许久的火车汽笛声,也将重新鸣叫,整个海州大化厂,即将迎来热火t朝天的大干特干。
重新驶出的车里,沙厂长不知道是不是被刚刚开门时的冷风吹到了,一连打了三个喷嚏。郭亮立时急得不行,借着熹微的光芒观察着沙厂长的脸色,见他无精打采的,脸上都是倦意,用手背试了试他的额温,只觉烫得不行,又忙试了试自己的额温。
“厂长,你发烧了!”他惊呼出声,又觉他在打颤,忙交代小罗,“去厂医院。”
沙厂长忙制止他,说:“我没事,回去吃点感冒药,休息休息就好了。”还在路上的时候,一觉醒来,他就发觉自己身上不对劲儿,一阵冷一阵热的,头疼脑胀,鼻塞、喉咙里头发痒,他知道自己大概是感冒了,但也没有声张。
心知这是这段时间一直奔波劳累,身心都得不到休息,全靠一股子气儿支撑着,好不容易事情办妥,心里的石头落地,身体不适的症状便涌现出来。
虽然已经打电话给沈岳良交代了后续和豫东油田合作的事宜,但自己不在边上盯着,终究还是不放心。想到这里,他改变了主意,“还是去医院吧。”
是吃药还是打针、输液,终究在医院里好得更快些。
到了医院,医生护士们都忙碌起来,检查一番后,医生温和地说:“厂长身体底子好,就是这次出去太过劳累,身体吃不消了,我给厂长开些药,再输点营养液,好好睡一觉,休息几天就能好了。”
郭亮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在身边陪着他。
输了会儿液,沙厂长觉得身体状况好了许多,却又躺不住了,他吩咐郭亮,“你去找一下沈总工、总务处庞处长……”
他念出一串人名,吩咐郭亮把他们都叫过来。
郭亮有些犹豫,“都这么晚了……”
沙厂长哼了一声,不悦地看了郭亮一眼,他跟秦今朝这几天风尘仆仆,颠簸劳累,费心费力,他们在海州厂吃香的,喝辣的,滋润得很,怎么大晚上让他们过来一趟就不合适了?
郭亮只好说,“是,我这就去。”
沙厂长也不是故意为难这些人,只是躺不住,就想早一点听听和豫东油田合作的事情有没有开始执行,进行到哪一步了。
沈岳良以前手中的权利有限,他发下去的命令,那些人未必肯实打实的执行。那些人,可不像自己这个厂长那般有责任心,肯为了海州厂拼掉老命。
而另一边的秦今朝却是无比放松,回来了海州厂,就算是彻底完成了任务,后续跟豫东油田的合作事宜,就跟他没关系了,他要彻底回归到技改办公室主任的位置上。
他回了宿舍,兑了热水,洗脸、洗脚,洗去一身风尘,便换了睡衣,倒在床上。很快,睡意袭来,朦胧间,他又想到了颜丹霞。
自己出去这些日子,她也该回来了。不知道梁静和张海洋两人提前走了之后,就剩她一个人在机械二厂过得怎么样。
颜丹霞是两天后回来的,那个时候,以沈岳良为首的海州大化厂代表已经出发去和豫东油田的工作人员商谈合作的具体事宜。今天传来好消息,说是双方协商得很顺利,不日就能签订合作协议,豫东油田答应这两天就先将第一批天然气运送回来。
各位车间主任们重新安排了三班倒的工作表,正在抓紧时间跟职工们开动员大会,争取将错失掉的进度尽快赶回来。
颜丹霞一回来,发现海州厂这截然不同的氛围,便猜想秦今朝估计着是给干成了。
秦今朝自机械二厂离开时跟她说了接下来的工作安排,那时候她便觉这事儿挺难办的,却没想到没有几天,就给办成了。
好似多难的事儿,在秦今朝那里都能轻松解决。
这次在机械二厂,她学会了很多,心里头产生了许多和人分享的喜悦之情,但好似没有别人可以说。
刘艳娟她是个爱听热闹的人,但只限于轶闻、家长里短,关心她在机械二厂,有没有人被人偷塞情书,吃穿住用行如何,并不关心她工作上的收获。
所以,虽然颜丹霞回来的当天晚上,刘艳娟追着问问题,跟她聊了许久,但没有聊颜丹霞想要聊的。
她很早就明白一个道理,许多话只需说给合适的人听。
她想,秦今朝肯定是那个合适的人。
“……那你下回什么时候再去?”
颜丹霞和刘艳娟洗漱完,吃了颜丹霞从燕市带回来的点心当做早餐,就结伴往办公区走。
颜丹霞是以废水利用装置硬件技术指导的身份去的机械二厂,这次是第一次去,中途应该还会陆续过去几次。
颜丹霞:“还不确定,看机械二厂的生产情况,还有他们的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