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夏晚到普宁寺一看,那老僧赵靖和柳婆子一起失踪了。她回到王府,穿好了衣服,系了条拨织锦镶毛的斗篷,定了定神,这就准备要入宫了。
照郭嘉原本的话说,那柳婆子当是受人之命,才会跑到普宁寺去,在厨房里做个婆子,假装替僧人们做饭,实则当是监守着赵靖。
他这几年来观察,却不曾见那婆子也任何人联络过,所以放任其一直照顾老僧,就是想知道这婆子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只有找到了柳婆子背后的人,基本就可以找到陷害李燕贞的人了。
郭嘉入宫之后,夏晚也不敢插手,只能把河生叫过来,叮嘱几句,叫他看着那柳婆子,勿要欺负了赵靖。
既赵靖突然失失踪,而皇帝宣她入宫,这两件事定然是有关系的。
只是不知道郭嘉在宫里,在皇帝身边,可知道赵靖被带走的事。
孔心竹听说皇帝召见夏晚,急匆匆赶了来,将自己脖子上一条围的正热乎的白狐裘解下来,给夏晚系上,道“你容样儿生的好,又嘴巧,去了多说几句好话,奉承奉承你皇爷爷,把他哄高兴了,只怕他就把王爷从鹘州给调回来了。快去吧。”
夏晚本欲跟孔心竹说说那赵靖的事儿,一听她如此天真的没心没肺,遂也不多说什么,只交待了几句甜瓜的饮食,便带着李越,转身出了晋王府,上车,向着皇宫而去。
她曾听郭嘉说,自己生的跟明月公主肖似,而皇帝对那死了二十多年的明月公主,到如今还是又爱又恨的,夏晚心中直打鼓儿,她手里还有一方头巾,意欲要在见皇帝之前戴的,正准备拨了钗簪,把它戴到头上去,便听车外一人唤道“车中可是年姐儿”
夏晚记得这人的声音,寒碜碜的,还着股子冰冷,待他挑开帘子来,薄唇微勾,倒是噙着笑“正好,哥哥也要入宫见皇上,咱们一起去,如何”
这是东宫世子李昱霖,高大挺拨,玄衣当风,给人以莫名的压抑感。
夏晚只得解了巾子,伸出手来叫李昱霖一扶,便下车了。
因是皇帝召见,夏晚是从皇宫的正门,两仪门上入的宫。李昱霖虽是东宫世子,但并非皇太孙,所以便他要入前朝,也得报备。既夏晚同行,也就省了到宫门上去报备,在此等着就行了。
此时天色已暮,冬月间,正是滴水成冰的时候。站在护城河畔,夏晚裹紧了斗篷,正不停打着摆子,便见两个大臣自宫门里走了出来,俩人皆是哈哈大笑。
一个道“郭六畜此番必定是要完蛋了。一个血气方刚的年青人,又是三品侍郎,天子赏的宅子都不住,却住在寺里,果然,前朝余孽赵靖在他手中,他这是想谋反呢。皇上这下只怕要扒他的皮,抽他的筋,猖狂了那么久,他的好日子也该完了。”
止这一句话,夏晚省悟过来,那一直隐居在普宁寺的赵靖,怕是叫人给送到皇帝面前了。
另一个道“晋王此番只怕也难收场,他那一府,怕要保不住了。”
恰此时,李昱霖走了过来。
他见夏晚虽说毛绒绒的斗篷裹身,两颊白净剔透,显然不曾冻着,却赤着两只手,轻轻褪下自己两只叫手捂热的,软麂皮的手套,递给了夏晚。
“他们方才的话,你全听到了”李昱霖问道。
夏晚微点了点头,一笑道“听着有些心寒,我来长安也不过月余,那郭六畜还曾是我的先夫,这是怎的,听说他在普宁寺包藏了嫌犯”
李昱霖淡淡道“不过一个前朝余孽而已,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那郭六畜称自己虽居于普宁寺,却并不知道寺里还窝藏着个余孽,他认为包藏赵靖的是我三叔。皇上听说你是郭六畜的先妻,又是我三叔佚失在外的女儿,所以,他召见你,乃是想让你判断,这二人究竟谁在撒谎。”
夏晚明白了。
郭嘉和李燕贞,一个是她十四岁时嫁的丈夫,一个是她才认回来的爹,宠臣和不受宠的皇子,却都跟她有关系,不知谁把赵靖捅到皇帝面前,皇帝要找她断这件案子,看究竟人是郭嘉藏的,还是李燕贞藏的。
夏晚对李昱霖这个大哥,因为他曾尽心尽力替甜瓜治病,倒还有几分格外的好感。
她道“那我到了御前,该说些什么,又该怎么说”
李昱霖忽而止步,这体形格外高大的男子,厚氅随着迎面吹来的风而氅着,倒是熏了夏晚一身的热气。
他回过头来,见夏晚手中握着他那双软麂皮的手套,却不往手上套,遂抽了过来,抓过她的手亲自往她手上套着。
“你是否以为六畜自从当年抛弃了你,就立志为你守节,从未想过再娶”
李昱霖笑的格外有些深意,两眼盯着夏晚,慢慢自怀中抽出只血色的玉制同心结来,轻轻搓了两搓,递给夏晚道“那你大约不知道,这年中,郭六畜时常行走于前后宫,与你的三妹文贞很有些往来。
就在三个月前,他要回甘州祭祖时将这块血玉给了文贞,说这是自己与亡妻的订情信物,叫她留着,妥善保管。你可懂他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