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地动山摇,天地大有倾颓之势。飞沙走石间,吴欲知双腿攀上它的脖颈,他抓紧长矛用力一蹬,借坡下驴般地就地一滚,稳稳落在怪物身上,徒留一个狰狞的窟窿,开闸泄洪般汩汩冒着液体。
一切只发生在剎那间,怪物许是还没反应过来,只是睁着俩无用的大眼呆愣在原地。
正是此时!吴欲知明白机会稍纵即逝,他当机立断,俯身前冲,在距怪物三步之余处,以鲤鱼跃龙门之姿跳起,划破空气,将那利刃以千钧之势,泄愤般狠狠插进怪物两眼间微粉的嫩肉中。
结束了······那怪物还未及发出零星呜咽,便与世长辞,它双眸望天,轰然倒下。
冰雪随着它倒下一同消融,天光跋山涉水,终于撕开了层云的一角,吝啬地漏下一缕。
有水滴自高空坠下,吴欲知仰头张望,只见那重迭的乌云聚拢凝聚,盘旋在怪物头顶,最后化作雨水,纷纷扬扬落下,洗刷着它的前尘过往。
朴若谷在这清凉的雨中幽幽睁眼,他像从从地狱油锅中爬出,浑身上下是重塑肉身抽筋断骨的疼。
他微一动手,就被吴欲知紧紧扣住。朴若谷见那人跪在自己身侧,身上尽是血污,一张俊脸破了相,只一眼,吴欲知那糅杂着失而复得和惊喜交加的神情,就好像在他心里种下了种子。他不懂从这胸腔的心脏中迸发出的情感是什么,也不知道那情感有何种作用,或许这情感也并不来自这实质的器官,他只是觉得暖,一种通达周身的,细细密密的温暖。
他无言以对,话说再多都不能让一颗无处安放的心落地,他只得回握住吴欲知,顺便附赠他一个灿烂明媚的笑。
003吊着手臂,和瘸了一条腿的阿水互相搀扶着走来,不有挣扎着坐起身,见朴若谷身无大碍,便放心地仰躺在地上。
几人历经恶战疲惫不堪,目之所及,大雾散去,碧空无际,乌云收起行囊远走他乡,太阳当空,倾泻如瀑,一切恍如隔世。
随着温度升高,那怪物的尸体和身下的雪一并融化了,这时他们才发现,那壁垒竟建在怪物尾部与它的消化腔相连,他们越是深入探究,便越是自投罗网。迷幻的香气不仅使他们丧失知觉,还让他们产生幻觉,而那融化的墙壁便是胃液,于神不知鬼不觉间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怪物犹如门神般被壁垒束缚于地面,灭掉每一个试图探究秘密的生物。
几人伤势不轻,决定稍作休整后就先返回飞船,此地不宜久留,谁知道前方是不是还有一只得了白化病饥肠辘辘的大蚰蜒,正对他们翘首以盼。
阿水晕晕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一样,劫后余生使她悲喜交加。这是她第一次战胜敌人,在同伴一个也没少的情况下。远方的阳光风尘仆仆,越过关卡,在她眼底安了家,激荡起碧波,她掩住面庞,把哭声囿于小小的一方。
张望天空的几人谁也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倒是003听到了点微末的异响,转过头看她,但他的目光却被天空绊住了脚步,不由自主地问道:“那是什么?”
阿水的兽朵动了动,她不想让003看到自己的泪,便也偏过头,目光就这样与地下逐渐清晰的景象不期而遇。
“啊!”她一声惊呼,双腿一蹬猛地起身,疼痛紧随其后占据上风,她又龇牙咧嘴地跌回地上。
吴欲知,朴若谷和不有被她吓了一跳,三人整齐划一的呈现出防御姿势,他们顺着她颤抖的指尖望去,只见消融的白雪下,是如天般无垠的冰面。冰下,高楼耸立的城区和形态各异的人类正与他们遥遥相望。
这鬼气森森的冰面盯久了,吴欲知觉得心底都长了一层绿毛,他打了个哆嗦,下意识地往天上看,阳光大盛如洪,恍得人几乎睁不开眼,白云散去,浩渺如烟的碧空犹如清澈见底的泉水。而那泉水之后,竟是和身下如出一辙的城市,仿佛两面镜子遥相呼应。
唯一的差别,是天上这面镜子没有姿势各异的人类,唯有鳞次栉比的楼宇和街道,以及吴欲知一行人困惑又惊恐的倒影。
“这都是什么啊······”003瞠目结舌,自从来到这颗星球上,他以科学和数据为信条的人生观已经被震得稀碎,心中千言万语,却理不出半点头绪。
阿水害怕地直接跳进了不有怀中,她像只受委屈的小狗一样把头埋进他的胸口,还捂住了双耳,试图用闭目塞听来自欺欺人。
“我说,咱倒是跑啊,你们等什么呢?”不有抱着阿水往前迈了两大步,一回头发现剩下三人齐刷刷地躺在地上晒太阳,优哉悠哉的样儿好像在养老院养老。
“跑得了嘛······”003冲着天空努努嘴,脸上带着一股从容赴死的平和,“这天空,正在向我们袭来。”
“什么?”不有目瞪口呆,只见那碧空镜面中的城市,不过数秒却已然放大多倍,此刻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朝他们千军万马地奔来,不等他们回到飞船,便能被一口吞噬!
阿水死死抱住不有的脖子,不有却弯腰将她放下,叹息道:“反正也无处可躲,咱就既来之则安之吧。”
说话间,那血盆大口一样的天空更近一步,就差最后临门一脚了。
“我现在,”吴欲知一跃而起,差点撞进天空的怀里,他嫌恶地拍掉黏在身上未化的雪,伸了个天长地久的懒腰后,洋洋一笑:“他妈的最烦既来之则安之这句话了!”
眨眼的功夫,他便把指机扔在在地上,化作跳台。在其他人不明所以的神情中,他弯腰屈膝,剑指天地般猛然上跳,厉风刮过,他以摧枯拉朽之势扶摇直上,没入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