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秋相交,杭城东山脚下的野物肥美,游猎正热闹。
距离皇帝的新政过去已经有十五六年,宋国国力鼎盛,在如今所知的国家中还没有哪个能够与之匹敌的。这之后出生的女子几乎从小便生活在十分宽松的社会环境中。
像是游猎这样的活动,当下也有不少年轻女子在其中参与。
半山腰处一个小姑娘看上去约莫不过十四五岁,肩上背着一个扁担,额头上已经沁满了汗珠子。
山路虽然不算陡峭,然而沾了泥块便略显得湿滑。
阿荨是家中的长女,父母都过世得早,家里除了她以外还有两个弟妹。好在如今女子出门做活也方便,要不然他们一家半大的孩子实在要艰难了。
马蹄声从耳边由远及近,阿荨的余光一瞥,只见一个俊逸少年郎一身华服骑在马上正缓步而上,握住缰绳的手匀称修长,只是脸上少些笑,看着有些冷然。
阿荨一怔,脚下没留神,一下踏空,整个扁担歪过去差点儿翻了。她低呼一声,连忙站稳,再听那马蹄声已经停了。
阿荨抬头看去,现前面那少年郎正勒住缰绳侧身看向她这边。
一瞬间,阿荨的脸颊涨得通红,不知为何感到羞怯万分。
那少年没有将阿荨的窘迫当作一回事,他转头与仆从低语了两句,而后兀自继续往前。那仆从调转马头回来,到了阿荨身边便下了马,又问她“这位姑娘,你这些东西要背到哪儿去我们的马车也要往上走,若是你愿意,可捎你一段路。”
阿荨听了这话,便知道那是前面的少年郎授意,一时不知为何越手足无措起来。
阿荨在仆从指点下将东西搬上了马车外的座板上,随着马车往上走,阿荨又看见了前面那少年公子哥的背影。她的心头多跳了几下,还没等大动起来,忽然看见那冷面的小公子绽出笑容。
本就是翩翩风度,一笑便更是让人挪不开视线。
阿荨的目光跟上去一看,心中却有些沮丧起来。因为那小公子骑着马已经走到了另一位女子身边,那女子朱唇明眸,骑着另一匹马与小公子并驾齐驱,眉目间单说好看那是万分不足的形容。
都说东山旁有仙人,阿荨觉得那姑娘看上去就像仙子,和那小公子实在是天生一对了。
阿荨叫住赶车的小厮,同他道了谢,其实还没有到自己想去的地方,却怕一会儿马车与前面两人相聚,自己越自惭形秽,便干脆提前下了车。
而要说前面的小公子是谁,却正是今年刚满十五的阿冕了。他已经就矮陈彦大半个脑袋,是个能担事的年纪了。而他身边那神仙一样的女子自然也不是别人,就是林若青了。
陈家本就富庶,日子过得好那不用说,更不提林若青自己便是处处谨慎养着的,如今儿子都这么大了,她看着却同刚嫁入陈家时一般模样,说她是个不及二十的小姑娘,那也是人人都买账的。
她和阿冕走在一起,落入别人眼中自然看不出是母子。
林若青坐在马背上缓行,阿冕在旁边跟着。
旁人都说他和他父亲有八分像,这就不仅仅是说外貌了,更是在商场上初露锋芒的手腕。而其实有另外一重别人都不太知道,但也是事实的相似则在对待他母亲身上。
阿冕从小在家里被耳濡目染,无论是他的祖母,父亲还是家里其他的丫头小厮,个个都没说觉得他母亲娇的,反而觉得就该那样对待。阿冕学到现在,自然也觉得对他母亲就该如此。
“午饭已经让人先去准备了,母亲可有什么特别想吃的”阿冕已经变了声,说话时的大人气就更重了些。
林若青的皮肉纤细白皙,阳光透过叶片稀稀疏疏地照射下来,打在她脸上像是给她度了一层光。
她抿唇笑道“你弟弟们没跟着来么”
双生子还不到十岁,正是最闹的时候。
阿冕跟着笑说“本来是想来的,后面父亲给加了功课,便只能留在家里头了,父亲让我先过来陪着母亲,等下午他再过来接你回去。”
“偏都是他坏了我的名声。”林若青不悦道,“早上出门时我分明告诉他,若是不能一起来,下午我一个人回去也是一样的,就他总是这般,不过是半个时辰的路,外人知道了便总说是我生性娇贵,不懂体恤他了。”
阿冕皱眉问“这话是谁说的”
林若青看他一眼,知道自己长子和他父亲的性格相似,这会儿恐怕半点儿都不觉得这样护着哪里错了,只会觉得是别人话多。
她干脆不言语,而后轻轻夹了一下马肚子,策马走到了前头。
这么一番便到了将要日暮才下山。
阿荨站在半山腰处,她背上来的糖葫芦还剩下一半,正愁。
山上下来的人马多了起来,她盼着这会儿能不能多卖一些,省得囤积回去又浪费了。
那辆送她上山的马车也缓缓下来,连着那少年郎也骑马与马车并排行着。
阿荨的心又噗通通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