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是胜利结束了,唯一不圆满的地方就是,许妈妈陈一慧女士一直没出现。
她没打电话没露头,手机关机,一个字都没有,就跟人间蒸发了似的。别的妈妈玩命研究高考食谱,提心吊胆,比儿子还紧张,她倒好,俩手一甩把陈烬晾这了。
许经泽安慰陈烬:“没事,你妈估计是气还没消,过两天就好了。”
陈烬点点头,没说话。
其实在许经泽看来,陈一慧女士这股火气隐而不发更加不妙,她那人气性长着呢,秋后算总帐,没准更惨烈。
兄弟两个中午在外面吃了个饭,路上买了一堆冰淇淋,还准备回姥姥家猫着。可惜天不遂人愿,许经泽把车停在楼下,扭头看见旁边一辆红色马自达,立马就感觉牙疼。
瞧瞧,谁说陈烬没人关心?这不,考试刚结束还没俩小时,陈一慧女士驾着祥云宝马就从天而降了。
陈烬垂着眼,在车里坐着不动。
逃避不是好战士,许经泽只好亲自替他开车门:“走吧,是祸躲不过。你妈也就是发发脾气,都己经摔成这样了,她还能把你切吧切吧放锅里炖了?再说了,又没耽误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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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经泽脑子不笨,但有的时候吧,是有点太天真。
这次陈一慧女士勃然大怒,不是因为陈烬半夜偷偷从家里溜出来往山上跑,不是因为他把手摔了,也不是怕他耽误高考。
她己经把这个事件上升到组织纪律的严肃性上去了,出事不论大小,一旦上纲上线,就得从思想方面进行深刻整顿和批评教育,根本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了的。
平时陈家姐妹发脾气,也就老太太能拦几句,现在赶巧老太太还在乡下姐妹那住着,根本没有要回来的意思,乐不思蜀了。兄弟俩一前一后进家门,凝神屏息提心吊胆,很有点硬着头皮上前线的意思。
俩人刚进门脚还没站稳,就听陈一慧女士硬梆梆当头砸了句话过来:“许经泽,你给我出去!”
许经泽松手放开陈烬的手腕,摸了摸鼻子,苦笑。他知道自己在小姨面前没什么面子,但也没想到,没面子到这种程度。
“小姨,我……”
“出去!”
老陈家专出女霸王,大闺女练了劈空掌,小女儿专精冷暴力,许经泽哪个也惹不起,怕是惹毛了更没法子收场,只好返身又往外走。
许妈妈性子太暴躁,点火就着,陈烬妈妈可跟她不一样,发火的时候瞧上去也着挺平静的,从来不骂骂咧咧脏字满天飞,更不会面红耳赤东打西摔。
她有理智,她特冷静,她能一个字不说死盯着别人,半个小时一动不动跟石雕似的。
简单点说,这人就是脾气古怪,连带着生了陈烬这么个小古怪,所以母子关系一直挺紧张。俩人基本不交流,没什么可交流的,也不知道什么是交流。
陈一慧女士今天穿了件宝蓝色的长衫子,宽袖盘扣很有古风,大夏天的扣子一直系到脖根底下,更衬的脸色雪白面沉似水。
她在客厅小沙发上坐着,挺肩拔背,抬手敲敲茶几:“陈烬,你过来。”
陈烬一言不发贴着墙跟站定,离了她老远,手里还提着冰淇淋袋子。
“你现在说说吧,到底上东山干什么去了。”
“去求了个平安符。”陈烬这孩子跟许经泽不一样,话少,没那么油嘴滑舌,心眼也实,他不想说的时候就闭上嘴,但从不说谎。
“给谁?许经泽?”
“嗯。”
陈妈妈勉强按了按怒气,又问:“他怎么了?要死?”
这话陈烬没法爱听,绷直了小脸,不说话了。
陈一慧女士侧过脸来上下打量着自己的儿子,眉头皱的死紧,脑仁一阵阵泛疼。
陈烬是个好孩子,这不用说。
聪明、好学、勤奋,也很上进,别的孩子在幼儿园里学1加1等于几的时候,他能用英语和西班牙语简单对话。他踏实谨慎,能吃苦,从来不报怨,从小就特别懂事,除了性格有点内向以外,根本没让自己费过多少心。可是一遇上许经泽,他整个人就从头到脚都不一样了。
他从小就没朋友,只跟许经泽有说有笑;
他逃过课,打过架,顶撞过师长,好几回夜不归宿,所有出格的事,都是许经泽教的;他听见那个人的名字,都能双眼放光。
许经泽哪好?学习成绩不行,狐朋狗友一大堆,说话满嘴跑火车,办事滑不溜手,站没站相坐没坐相,笑嘻嘻就不像个正经人。
他到底哪好?凭什么就让陈烬像喝了迷魂汤似的,非要往他那钻呢?
最重要的是,怎么就非得是他呢?
陈妈妈的目光从儿子的肩膀往下滑,最后落到那硕大的冰淇淋袋子上,突然想,也许,自己一直拦着不让陈烬出国留学,是个错误……
“从今天开始,你不要再跟许经泽见面了。”
陈烬猛的抬头:“为什么?”
“为什么?你不知道为什么吗?我说过很多次了,跟他在一起学不了好,早晚跟他一样,变成个废物。”陈一慧女士站起来,眼睛里像藏着把刀。
“大道理不用我讲,你都知道。等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后悔再想奋发再想改变,什么都来不及了。我现在要说的是,我生下你来,不是为了让你跟他着学怎么混吃等死的!”
她走到陈烬面前,一把把冰淇淋袋子拽过来,劈手就接摔到了卧室门板上。面无表情说话,语调平平板板,倒是更加冷静了。
“陈一颖早就不是我姐姐了,许经泽也不是你哥,就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