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陈一慧呢,舞团的工作丢了,一直没找着正式的单位,两手空空,最可怕的是身边还带着个拖油瓶儿子,私生子,对外宣称生父不详。
她连个黄花闺女都不是,按照中国传统风俗是要浸猪笼的,长的再漂亮有什么用,说到底连那些土的掉渣的村姑都比不了。
从各方面横量一下,这门亲事,绝对是陈家高攀了。
这事从一开始陈一慧女士就不同意。
陈家老太太大道理讲了一筐,把话都说绝了:“小慧,你从小到大就没听过父母的话,我管不了你,所以你才变成现在这样子!这次我绝对不会再由着你的性子来!你长大了,价值观和我们这些老人不一样,但是我既然生了你我就得尽为人母的义务,我不能让自己到了地底下还闭不上眼!”
陈一慧垂下脸,闭上眼,非暴力不合作。被老妈念的急了,就扭身摔门出去,连一个字都不愿意说。
最后老太太几乎是在求她了:“小慧啊,佳国挺好,你就嫁了吧,妈妈不会害你的。女人这一辈子图的是什么啊,就是个依靠哇……你就听妈妈一次话吧,这次之后,无论你再想怎么样,我都绝对不管你了,你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行不行?!”
陈一慧女士嫁的勉勉强强,婆家对她更是一百万个不满意。
这当然可以理解,哪个做父母的也不愿意自己英俊潇洒前途无量的儿子娶个感情生活不清不楚明摆着就是个破鞋的女人。
除了脾气秉性方面,焦点问题还是在小陈烬身上。
两边亲家私底下接触了一回,男方父母端着架子摆着高姿态,把话说的很明白很直接,中心思想就是对这个未来的儿媳妇还有保留意见,但是为了儿子他们只好退步,但是有个底限——结婚可以,但是陈烬绝对不能进家门。
老太太很为难:“孩子还小,还四岁……”
四岁还小吗?
亲家母斜着三角眼,悻悻的说:“那种来路不明的孩子,能进我们张家门吗?难道还想我们佳国做便宜老子?而且你也不想想,他们结婚之后还会有自己的孩子的,跟个拖油瓶养在一起,得出现多少家庭问题?”
这话说的也太没素养了……
简直比泼妇骂街还难听……
你们家一户口本拖油瓶……
老太太白着脸忍了又忍,咬着牙说:“行。”
陈烬四岁多的时候嗓子嫩嫩的,说话声音特别好听,瞳仁深黑,是个特别漂亮特别招人疼的孩子。
他跟着姥姥生活,不吵不闹从不惹事生非,干自己力所能及的活,东西从哪拿的放回哪去,不用别人操一点心。
晚饭的时候搬着小凳子坐在门口,抻着小脖子往外望,问:“妈妈呢?”
老太太端着饭碗,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还是小陈烬善解人意,点点头站起来说:“喔,妈妈又不回来了。我们先吃吧。”
就是这么委曲求全着,陈一慧女士的婚姻也没维持多长时间。
离婚是她先提的,对方老大个男人天天上门来哭哭啼啼,弄的老太太都烦了。陈家二女儿回娘家住了一个月,婆婆公公气怵怵打上门来,骂的相当难听。
陈一慧很镇静,房门都没开:“什么都不用说了,离婚吧。”
“我以前就跟张佳国说过了,他也同意,当然,你们现在改主意也来的及。反正我是绝对不会再生孩子了,我有儿子,我这辈子就只会有小烬这一个孩子。”
陈一慧这人脾气又臭又硬,个色的要命,离温柔和蔼一类的词十万八千里,从来都不是个普通意义上的好妈妈。
陈烬对她有意见,连离家出走都想过。
但是,他从来不认为自己妈妈是坏人混蛋臭婊子。
虽然一路磕磕绊绊,但是他们相依为命了将近二十年。这期间陈一慧失业过,茫然过,不如意的事情有很多,每往前走一步都觉得很艰难,但她从来没有想过放弃儿子。
身边不少人跟她提过,让她把儿子送给别人抚养,毕竟在这社会,单亲妈妈太难太难了,她自己的人生还有很长,她还有很多的路可以走。
别人是好意,可陈一慧女士一点没领情,她昂着头脸上像罩着一层冰,始终是那句话:“我既然能生他,我就能养他。”
有时候连陈烬都觉得自己母亲的个性是有点强硬过头了。
爱或不爱,她都太死心眼。
她活的非常自我,随时准备一条道走到黑,根本不考虑回头的可能性。她认为自己根本不可能做错,好像也从来不在乎受伤,或者伤害谁。
从四通区去天香国苑实在很远,最可怕的是还没有公交车直达。
陈烬先坐公交去地铁站,坐了三十分钟地铁,再倒公交车,前前后后倒车等车足足折腾了两个小时。
下班时间公交车上人出奇的多,挤的前胸贴后背,车厢里闷的厉害,哪哪都是股阳光暴晒后让人狂躁的味道。
陈烬从昨天晚上就没吃过东西,早晨去学校上课之前勉强喝了半杯水,结果还没走到楼下就都吐了。他胸闷,视线虚虚晃晃,觉得喘气都费劲,只好提前两站从公车上下来,慢慢步行过去。
他一直走一直走没敢停,害怕自己一旦坐下去,就不愿意再站起来了。
在天香国苑小区楼下的超市里,买了些水、面包还有点简单的日用品,然后给许经泽打电话,仍然无法接通。
人不是钢铸铁打的,总有个极限。他抬起眼来茫然四顾,突然觉得特别特别绝望。
今天许经泽在家,什么也没干就守着他妈,一步都没敢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