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实讲,车芷伊觉得挺意外的,此读者才华横溢,甚至超越了自己,还如此执着地追一个靠“神作”营销起来的网红所写的流水账,应该算是真爱粉了。
除此之外,还有一桩令她感到意外的事。
在高中同学聚会上,许久没有联系的昔日好友戴谨然突然跟自己搭上了话,一番热聊后,两人谈论了以后打算从事的职业。
戴谨然说自己想当小公务员,摇笔杆子混一辈子,车芷伊说她想当网络写手敲键盘敲一辈子。
戴谨然惊讶道:“虽然我也看网文,但这行好像很难混出头吧?”
车芷伊飘飘然地说:“我靠这个已经月入两万了,而且很稳定。”
“芷伊超级厉害哎!能不能给我看看你写的东西?”
车芷伊脑瓜子一转,吐了一个“不”字出来,反而道:“高中时你的文笔就非常棒,你写这个没准有戏。”
“比起写文我更喜欢看文,”说着戴谨然拿出手机点开软件,推荐道,“这本追了好久,非常好看。”
车芷伊看了书名后惊出了冷汗。这不是她写的小说吗?怎么会这么巧被戴锦然知道?她的小说还没有火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吧……
也不知道对方是不是故意的,居然将用户页面呈现在了车芷伊眼睛底下。她睃了眼,心跳顿时加速。昵称竟然是“黑影”,这个网站是不会允许用户名雷同的,只能说明戴谨然就是那个“影子老师”了。
双份“惊喜”让车芷伊陷入了惊慌。她不是浪漫主义者,不相信机缘巧合,只相信蓄意而为。
戴谨然大概率知道自己是这篇文的作者了,不去做追究反而写那么多评论,她的用意是什么?车芷伊一时半会弄不清。
“哈哈,”车芷伊假笑了一下,“这本我也看过,写得确实不、不赖。”
“芷伊为什么要这么紧张?”
“没事,暖气太足了,心慌胸闷。”车芷伊不敢去看对方试探过来的双目。
“那我们出去站一会?”
车芷伊硬着头皮答应下来,两人在餐厅门前站了大几分钟,聊了些浮于表面毫无营养的东西。
“芷伊的学校离得远吗?”
“挺近的。不过我在外面租房住。”
“很远?”
“也挺近,打车二十分钟能到。”
“唉——”戴谨然拖长音苦叹道,“从这儿到我的学校要一个半小时,天这么晚,得住酒店了。”
“那、那去我家住一晚吧?我没有室友,一个人住。”
“好的,先谢谢芷伊啦。”
车芷伊住的是一体式公寓,小而精美,把折迭沙发打开,就可以当成床睡上一宿。
临睡前,她问戴谨然想睡沙发还是睡床,戴谨然果断地选择了后者。
不为别的,只为找记事本方便。
熬到凌晨两点半,戴谨然从床上坐起来,掀开被子落地,打开台灯从书桌抽屉内开始找起记事本,没见着,就打开手机灯光一路摸索到衣柜旁的收纳箱前,刚打算揭开箱盖,身后人声乍然响起:
“在找什么呢?”
说完车芷伊打开了吸顶灯。
戴谨然扯着笑脸转向她,“打算上厕所,发现床边的隐形眼不见了,可能掉在角落里了。”
“我来帮你找。”
戴谨然盯着正在弯腰寻找东西的车芷伊的后背,上提的唇角很快收敛,笑意在瞬间变成了恨意。
她无声无息地拔掉插头、拿起台灯,慢慢地靠近车芷伊,紧接着高举胳膊,朝车芷伊的后脑勺狠狠地砸了两下。
对方还没来得及反应就晕了过去。
戴谨然扔了台灯,走近落地架,从斜挎包里拿出提前备好的麻绳,把车芷伊绑在了书桌前的滚轮椅子上。
她折返到收纳箱前,粗蛮地翻找了一通。一堆杂物,就是没有记事本。
怨恨的阴火又涌上了头。
戴谨然喘了几口粗气,合眼在心中默念了几声“冷静”,然后起身,急步走到公寓中央站定。
她叉着左腰向后撩了把长发,顾望四周,最终将目光锁定在了北侧的墙柜上。
那里有非常多的柜子,整面墙都是柜子,而在白色的墙柜上方,还有一排木质柜格。
她跑到墙柜前,将所有的柜门打开,仔细地寻找,依然不见记事本的踪影,于是她顺着可移动的爬墙梯攀至最高处,翻找起木柜里泛黄的书本。
她沉住气,一格接着一格地翻寻。梯子移动至最后一格,她才如愿以偿地找到了记事本。
闹钟上的针脚飞转至四点三十五分。
窗外黑沉沉的天被几缕墨蓝微微染亮,犬鸟人豸将醒不醒。
车芷伊意识转醒后,睁眼看到悬在胸口处、被紧紧捆缚住的双手,惊慌失措地低呼一声,然后开始挣扎,很快便觉察到身体与滑轮椅死死绑定,不禁哀叫起来。
“你知道吗,”坐在她对面的戴谨然开口道,“其实一开始,我也准备用‘讣告’作为小说名的,毕竟在我写的故事里有非常多的人死去,遭到家暴自杀而亡的,受到同性校园霸凌身亡的,淹死的,刀砍死的,不一而足。”
她突兀地笑了笑,“可是我知道,如果我这么起名,看文的人会更少,在轻松愉快的小说市场行情下,没人会去理睬一个从标题到内容都十分压抑的小说。芷伊不一样。你非常懂得拿捏市场风向,也热衷于钻研流行写法,你能把一个狂躁症患者、一个精神病疯子的宣泄之词转变成大家都爱看的热梗笑料,也懂得把阴暗糟粕的东西改造成涅槃重生的救赎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