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求你了!不要走极端,算我拜托你,去看病好吗?如果觉得医疗费用贵,我可以替你付,你和我都那么年轻,为什么要白白赴死?你文笔那么好,缺的就是沉淀,只要你有恒心,未来你的名气肯定能远远超过我,面前的路有很多条,不要往死胡同里钻,要想开啊谨然……”
戴谨然起身扯过长链,往她的脖子上绕了两圈使劲往后提,森森地说:
“够了,真的是够了,口是心非的东西。跟你说了那么多还是作了废。你知道我现在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吗,想去构思故事却被没来由的泪水打断,想和自己和解却把自己割得遍体鳞伤。你根本不能想象我有多么绝望,还一个劲地叫我想开。是谁教你这么说话的?你当你是神职人员吗?”
车芷伊向外扒扯着脖圈,努力地给自己争取呼吸的机会,她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费劲地说:“我理解你啊,我真的理……”
“给我闭嘴!”戴谨然恼火地将她踹翻在地,坐在她的腹上朝她的右脸掴了几下。待车芷伊又开始哭哭啼啼,她重重吐了一口气,摇晃着站起身,猛力踹了茶几一脚,然后朝厨房走去。
十分钟后,戴谨然将车芷伊拖拽到了流理台边上。
燃气灶左侧被戴谨然布置成了执刑之地:四四方方、摞得较高的佐料盒上放着一长条木板,木板左侧压着一大袋被割破了小口的米袋,右侧挂着较轻的面粉袋,灶上燃着明火,只需等到左侧重量轻于右侧重量,粉尘抖落的那一剎那与火焰产生化学反应,赴死的目的就能达到。
戴谨然盯着正在簌簌滑落的米粒,陡然觉得生命有了具象。
她平淡道:“把这里布置成意外事故现场,就没人会怀疑了,火焰和闪爆会摧毁一切可疑痕迹。”
“不、不要!!”
车芷伊拼命往回逃,却被戴谨然强行按压在怀里。
“你觉得媒体会怎么报道我们的事呢?两个同居好友做饭时不慎,厨房发生粉尘爆炸,危险离我们并不遥远,需要谨记粉尘危害——大概会像是这种安全教育的调调吧。”戴谨然拍抚着怀中哆嗦着的脆弱躯壳,漠然地说,“事情的真相将无人知晓。”
“谨然,对、对不起,我是个渣滓,是个虚伪的垃圾,吸血虫,罪孽不可原谅,我愿意受到任何处罚,除了死……”
戴谨然看了看渐渐往右侧倾斜的木条板,又看了看车芷伊,突兀地笑了笑:“我好像感受到你的诚意了,但是,已经晚了,芷伊。游戏结束。”
平常的一天,棠璃在工作室从早忙到晚,关闭办公室电闸的前一秒,一道绿影从玻璃墙边划了过去,棠璃定睛看向墙面时异样已无,上面只投映着外门那侧平静的景象。
她向外门走去,看到半熄灯的工作室内有两名穿着深绿套装的清洁工打扫卫生,皱着的眉心豁然舒舒展。
应该是某个路过的清洁工吧,最近需要操心的事情繁多,压力增大,变得有点疑神疑鬼了。她暗想。
天色尚早,棠璃回家跟冬音对酌了一杯低度酒,把近来的烦忧倾诉了一通。一盅见底,冬音搁下杯子,走到棠璃身后帮她揉肩按背,说了些抚慰的话。
棠璃说:“上午看到一则新闻,江硚区大学城附近的一栋公寓内发生了尘爆事故,据说是做饭引起的,屋主正在医院抢救,她的好友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当场死亡,年纪轻轻就送了命,她的家人该有多痛心啊。”
“能给我看看那条新闻吗?”
棠璃拿起手机划开屏幕,点开那则新闻呈现到冬音眼前,“喏。”
过目后,冬音微微一叹:“绝对不可能是意外。”
“为什么这么说?”
“报道上提及的那名所谓的‘同居好友’找我们办过事,是曾经的委托方,她让我们把屋主的胳膊弄残废。”
棠璃转身,美目圆瞪地问:“理由呢?”
冬音把来龙去脉大致讲了一下,棠璃免不了发出哀叹:“记事簿对那个女生来讲是重如生命的存在吧,能理解她的悲愤,但换做是我,绝对不会拿性命去换那本记事簿,只要命还在,就有再创佳作的可能,做出成绩后再反击,也不算晚。”
冬音却问:“一两次受挫不可怕,可要是三番五次的受挫呢?”
“一蹶不振么?”
冬音点头,又问:“那要是长时间的一蹶不振呢?”
棠璃忽地意识到什么,连忙道:“大意了,不该用过于常规的眼光去看待这件事,身陷绝境的人看问题的视角本就与常人不同。”
“同意你说的,”冬音身子前倾环住棠璃的肩膀,与对方的小臂和手相互勾搭牵握,柔声说,“我非常肯定这件事完全是委托方一手策划的。我们姑且把委托方称为小戴。在我们完成她交付的任务后不到两个星期,小戴又和阿鸢联系上了,她把一张字条递给阿鸢,说如果她死了,就把它捎带到屋主小车手里。
“阿鸢跟我讲,字条里的内容就像是遗言和咒语的综合体。如果小戴想杀死小车,完全没必要留这么一张字条,可见起初在策划事故时,她就没有打算杀害小车。”
“那她究竟想干什么?”
“小戴没告诉阿鸢,没人知道真实的原因。”冬音说,“我猜,她是想让小车活着,备受痛楚的活着,死亡相当于没有知觉的长眠,她不想她的敌人这么轻松地离开人世,所以选择用死亡惩罚小车,让她的良心遭受煎熬,承受比死亡痛苦百倍的惩处方式——带着深重的罪孽感存活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