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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已经尽最大的能力去掩饰自己,把自认为更好的一面展示出来,然而事实总是不入愿。
四年前因为生活困顿时如是,四年后脱离了贫困后依然如是。
“我哥,”奚听舟顿了顿,希望平和冷静地介绍对方的意图反而让言行显得突兀,最后经过短暂的挣扎决定尊重事实地开了口,甚至带点破罐子破摔的自暴自弃,“4岁的时候确诊了自闭症。”
“叮咚。”电梯到达的声音让奚听舟如临大赦,他推推奚星河让他先出电梯,向牧忱轻颌首“我们先走了”后欲快步逃离现场。
手臂忽然被抓住了。
“一起吧。”牧忱说。
奚听舟回头,牧忱脸上挂着轻松的微笑,他个子高,站在电梯里有点背光,他明明平平无奇地站在那里,此刻却宛若手持明灯、身披甲胄、俯身亲近子民的神明。
第39章就是喜欢了,怎么着
时值初夏,夜深人静,曲径通幽里偶尔有一两个散步的人,三人一狗走在往便利店的道路上,没有对话,只有时鸣时息的蟋蟀声。
因为牵着狗,牧忱不打算进便利店,在门口扯住了绳子停止了脚步。
奚星河看着Oscars站在原地不动,疑惑地看了眼奚听舟,又低头看看小狗,似乎在思考是跟着进去还是留在这里。
奚听舟看出了他的迟疑,安慰他让他在门外等着,然后赶紧进去找奚星河一直念叨的白桃汽水。他们刚才回家的时候经过这个便利店,看见门口挂着新出的海报,白薇就考他识字,没想到回了家就开始嚷着要喝这个。
从便利店结账出来,看见奚星河正蹲在地上抱着Oscars的头摸,这会儿已经把白桃汽水忘到九霄云外了。
牧忱看他出来,说:“一块散个步吧,我看你哥很喜欢Oscars,也难得Oscars愿意让人亲近。”
奚听舟看牧忱还把狗绳递给了奚星河,有点担心,温言细语地叮嘱他哥要把绳子拉好,牧忱安抚说:“放心,Oscars不跑,牵绳子只是避免有人怕狗。”
不知道是为了佐证自己,还是宽慰奚听舟,又继续说道:“Oscars先前有抑郁症,性格不闹腾,也不亲人。”
在奚听舟讶异的眼神里,牧忱把Oscars的故事一五一十地说给了他听。
奚星河牵着狗狗走在前面,两人并肩不紧不慢地走在后面。
他哥明显很喜欢Oscars,走着走着会蹲下来摸摸小狗,一会儿还带着它小跑了一段,可能意识到自己跑远了,又回过头来,冲后面的两人扬起了笑容发出欢快的笑声。
奚听舟本来放心不下,看狗狗确实很听话,便伸手晃了晃,示意自己有跟着。
几个人已经溜达到了人工湖边,湖边有片不大的草地,牧忱干脆松了狗绳,小狗也没有撒欢儿跑,啃了会儿青草,就蹲在湖边坐着,奚星河也顺势在草地坐下来,抱着小狗给它撸毛。
这两天跟牧忱的相处一直很自然很舒服,甚至比他们睡过之前更亲近,让盘桓了多天的不安消逐渐消散。
他很喜欢牧忱,也很喜欢1姐姐,如果能有幸继续做朋友,真的挺好的。
“其实,我有些时候挺羡慕他的。”奚听舟出神地看着地上的一人一狗,Oscars安静地把脖子搭在奚星河肩膀上,奚星河一下一下地摸着它的头,两人保持了这个动作很久,但一人一狗都没有动弹的倾向,似乎彼此都感受到了生命里的愉悦和平和。
牧忱问:“为什么?”
“可以不用管这人情世故,可以永远做个小孩。”
“可是,”牧忱侧头看着他,“如果换做是你,你愿意吗?”
奚听舟愣了下。从前他总觉得自己没有得到家人的偏爱,所以羡慕轻易获取大量关注的哥哥。嘴巴上说着羡慕,可扪心自问,如果这样的际遇放在自己身上,他真的想要吗?看不懂人情冷暖,感知不到喜怒哀乐,一直困在小小的世界里,他愿意吗?
他。。。。。。不愿意。他还是很珍惜这个五彩斑斓的世界,想体验这丰富多彩的人生,也更愿意去承担给予而不是接受的角色。毕竟,健康地活着,对于很多人来说,已经是一种幸运。
忽然释然。
在娱乐圈待久了,在大众视野待久了,便知道一言一行都容易被放大被窥探,他逐渐丧失了表达的欲望,也不愿再跟人谈心。公众人物施予的枷锁让他牢记着谨言慎行,只敢在虚拟世界里跟1姐姐畅所欲言。如今发现,无论是虚拟世界还是摘了马甲的世界,奚听舟自始至终,都。。。。。。很喜欢牧忱。
也许是安静的环境让人有倾吐的欲望,也许是刚牧忱释放了可以交换秘密的信号,奚听舟第一次想跟人聊自己的哥哥。
讲奚星河是从什么时候确诊的自闭症;讲家里人为了进行干预付出了多少时间和金钱的努力;讲同学嘲笑奚听舟,为了不让妈妈接,下雨天堵在地道里,这才有了恐水症;讲青春期那个脆弱又敏感的自己;讲那些从未示众的伤疤和隐私。
“我家条件普普通通,高考想参加艺考时,我还很怕妈妈反对,没想到妈妈居然同意了,我甚至做好了要跟他争辩的准备。”
“那你进娱乐圈是为了什么,为了挣大钱吗?”
“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为了梦想。”
果不其然,牧忱像听到什么笑话似的,饶有兴致地看着他。
奚听舟思考了下,真诚地说:“。。。。。。也为了你。那个时候很喜欢你。”
牧忱有时候觉得自己真的是嘴巴比脑子快,先说出口的是:“那个时候喜欢,现在不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