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渔嘟囔,“就是狗屁长史嘛……”
见傅至景真要动怒了,他才不服气地抿住了唇。
如今水源紧缺,两人每日只能共用一盆清水洁身。
孟渔头发几日未洗打了络,又终日站在太阳底下泡在汗里,胸前大腿根闷出了细密的红疹子,痒得不行。
傅至景给他擦身时他总想去挠,被拍了手背,火辣辣的疼,很委屈地扁了扁嘴,鹦鹉学舌只会说一句话般重复嘀咕着“痒死了,痒死了”。
傅至景很不喜欢在他嘴里听见“死”这个字眼,瞪他一眼,又觉着不在京都的孟渔活力无限,怎么看都看不够的玲珑剔透。
孟渔趁傅至景不注意想悄悄地想抓挠,被迅速地扣了两只手腕往后扳,撞到了傅至景的怀里,他轻哼了一声,四瓣唇就粘在了一块儿。
两人亲得难舍难分,热出了一身汗,被汗一浸润,孟渔身上的小红疹更是火烧火燎地疼。
傅至景给他擦干净身子,哄着他上了清凉止痒的药膏,将人抱在腿上坐着,一手拿扇子轻轻地给他扇风,一手用指梳顺他打结的发尾。
孟渔不安分地动来动去,听见闷哼,顿时静了下来,小心翼翼地抬眸去端详傅至景的神情,又被叼住了唇。
离开京都已经半个月了,诸事缠身,孟渔每天累得倒头就呼呼大睡,哪还有力气去干别的,可当下皮贴着皮肉贴着肉,离得这样近,被压抑过的旖旎心思像炎炎夏日从毛孔里冒出来的汗般源源不断地涌了出来。
傅至景边亲他,边伸出手。
片刻后,孟渔失神地仰着脸,等眸光凝聚在掌心和傅至景颇具玩味的眼神上时,害羞地将脑袋埋在滚烫的颈窝里。
“傅大人?”
拍门声打断了两人再进一步,是部下来报在山中找到足迹。
孟渔吓得大气不敢出,被傅至景裹好放到榻上,眼睫不安地眨着,抓了一片衣袖,“天快黑了,你还要去吗?”
“晚些时候就回来,不用等我。”
孟渔依依不舍地坐起身,看傅至景迅速地穿衣束发,心底不知道为何疯狂地鼓动起来。
不想他走。
可傅至景身后是千千万万处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百姓,并不是他一个人的。
许是看出他的担忧,傅至景折回来安抚性地揉揉他的脸,“我安排两个人守着院门,你安心地睡。”
孟渔不愿意傅至景办差时还得分神来操心他的事,咧嘴笑着说好,目送人出了门才惴惴地躺下来。
他摸了摸涂过药膏的胸口,心跳得好快,又望向窗外半暗的天,无声祈祷傅至景能早日缉拿天君教一干人等,还川西一片太平。
孟渔当真是累极了,不到两柱香就呼呼大睡,也不知道睡了多少,迷迷糊糊见听见外头异常吵闹,不由得摸着黑起身穿衣出去查看。
守着院门的是两个信得过的护卫,孟渔揉着惺忪的眼,“发生什么事了?”
话音方落,有几分眼熟的士兵大步跑来,呈上一块叠得四四方方的布料,孟渔一眼就认出这是傅至景临走前穿的衣袍,心里陡然一震。
“孟大人,天君教誓死不降,似有放火烧山之意。”士兵大声道,“傅大人已带领一队精兵进山搜寻,命属下将此物交给大人。”
天干物燥,山中起火势必会造成生灵涂炭,天君教如此丧心病狂,眼见突围不成,竟要拉着整个川西陪葬。
孟渔呼吸微滞,一双手突然没了力气,好半晌才伸手接过布料,颤巍巍地打开一看,里头是一小缕墨发。
傅至景的头发。
只有不知归期立衣冠冢的人才会割袍断发。
“傅大人还命属下转交一句话。”
孟渔急促地喘了几声,“你说。”
清冷的音色仿若隔着风月敲在耳畔,寄托着傅至景的嘱托与不舍。
他说的是,“无论去与往,俱是梦中人。”
作者有话说
傅至景(抚额):不出意外的话就要出意外了。
“使不得啊,孟大人,千万使不得。”连外袍都没穿完好的长史匆匆忙忙从府衙里跑出来,“来人,快拦住孟大人。”
孟渔从未觉得自己这样镇静过,收到傅至景诸如遗言般的道别他既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心口刺痛了一瞬便即刻差人带口信给刘翊阳,继而集齐十二个衙差,要进山援助傅至景。
时间紧迫,容不得他多想,他只知道多晚一刻傅至景就少一分生机。
他刚牵了马,讨人厌的长史冲上来抱着马头大喊,“孟大人,不如等刘大人回来再做打算。”
刘翊阳远在五十里外,真等他得到消息赶到最快也是两个时辰后的事了,那时别说傅至景还有没有命活,若天君教真的放火烧山,整个川西都保不住。
孟渔转身抽过衙差腰间的刀直指长史,亏得他将傅至景的做派学了个十足十,此刻神色坚定,眉眼锐利地大喝,“谁敢阻拦本官,杀无赦。”
欺软怕硬的长史打了个抖,“大人,你听下官一句话,你现下去也于事无补啊,咱们这些衙差顶多抓抓小贼,个个有妻有子的,你是要他们去送命。”
孟渔胸口起伏,望向缩着肩膀的衙差,“你们谁愿意与本官同去?”
这些衙差都听命于长史,闻言埋头沉默不语,哈,一群缩头乌龟!
孟渔咬牙道:“你们以为山火烧起来你们还能活命吗,既是如此,本官自己去。”
他蓄力一刀劈向长史,果真叫长史吓得退后。
孟渔翻身上马,迅速夹紧马腹,抓紧缰绳,他的马术不佳,可在这一刻,对驾马的恐惧皆抛诸脑后,只记着傅至景曾经对他的谆谆教诲:人在驭马,马也在驭人,战胜它、驾驭它、操纵它,让它带你去任何想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