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左反应这样敏锐,难道是看出什么了吗?
“不。”她状若无事地说,“只是我临时找到的一个人,你不觉得他的刺青很好看吗?”
“是很……独特,但我也觉得很害怕。”江左仍然怔怔地望着投影,神情说不出是恐惧还是厌恶,“为什么会有人把这样的刺青,留在自己的身体里?”
松虞扯了扯唇:“我也不知道。我并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
“对了。”她又自然地问道,“刚才为什么问我们是不是认识?你想要他的联系方式吗?”
“不不不。”江左连声否定,“我不想要!这个人一定很可怕!”
松虞看着对方如临大敌的神情,不禁微微一笑。
这小男孩的第六感倒是很准。
池晏的确很可怕。她心想,很不幸的是,你们已经认识了。
江左又鼓起勇气继续道:“我只是觉得,这场戏给人的感觉,特别亲密。”
松虞一怔:“亲密?”
“是。这个模特好像非常信任你。而你的镜头……也格外偏爱他。”
他十分诚恳地看着松虞的眼睛:“陈老师,我看过你全部的电影。但这是你的作品,第一次让
我产生这样的感觉。”
此刻江左语气里的认真超乎寻常。
松虞却下意识地想要躲避他的眼神。
最终她只是开玩笑一般地说:“或许是因为,这是唯一一场我自己掌镜的戏吧。我该跟摄影师好好谈谈了。”
江左也哈哈一笑:“还是直接扣他工资吧。”
但是笑容里也带着几分落寞。因为他很清楚:真相并非如此。
这是自己第一次在松虞的镜头里,看到情和欲。
奇怪他从来不是多么敏锐的观众。
但这一刻,他却分明能够感受到,这场戏里,拍摄者和被拍摄者,是多么地难舍难分。仿佛他们根本就是一体。
那种亲密感,甚至具有某种可怕的入侵性。
一直到这场戏出现以前,他都以为陈导演根本不懂感情,更没有凡心。
但这一刻他立刻就明白,她并非不懂。只不过他自己不是那个人。
于是他主动岔开了话题。
过了一会儿,松虞说:“一起走吗?我回去洗个澡。”
江左抱着相机:“那我也去下一个地方拍照了。”
松虞:“好,晚点片场见。”
临走之前,她犹豫片刻,还是拿上了池晏的大衣。
她想起昨晚池晏走的时候,的确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衬衫。但这件大衣原本在外面,又怎么会跑到她身上?
总不能是他其实根本没离开吧。
但一旦走出片场,她就明白,这荒谬的想法,竟然是真的。
一个清理机器人正在不远处的墙角打扫,松虞循声
转过头。
她看到了满地凌乱的烟头。
江左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他很惊讶地说:“这是谁啊?片场不是不允许抽烟吗?”
松虞镇定地说:“可能是附近的居民吧。”
“哦哦,也是。”他恍然大悟道。
她不着痕迹地笑了笑,拢紧了身上的大衣。
“那我先走了。”
或许池晏昨晚的确走了,但是又中途折返回来。或许他一直就等待在这里,直到看到最后一盏灯熄灭,才无声地走进去,给她披上大衣。
贫民窟的夜暗无天日。
而他一直站在黑暗里,站在满地的烟头里,沉默地凝视着不远处的光。
但清理机器人的动作更快。
很快地上就变得整洁一新。那最后的、意乱情迷的罪证,也随之也烟消云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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