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从干涸已久的眼眸里夺眶而出,像是决堤的河岸。
禁枪令。
她心想,她等待这个词,已经等了十年。
假如十年前就有这样一个人出现,那么她也不必被孤零零地抛在黑暗里。
可是,从未有人真正关心过普通人的生活,真正想要去改变这动荡不安的现状。不是高喊着那些虚无的口号,而是切切实实地为他们做点什么。
直到现在。
她的弟弟在一旁,好奇又小心翼翼地趴在窗口朝外看——
这么多年来,这是第一个大选之夜,他们胆敢拉开窗帘,而不是躲在厚厚的墙壁背后,瑟瑟发抖,害怕再一次被外界的动乱所波及。
街
上仍然人流如织,人们兴奋得满脸红光,甚至于眼泛泪花。
有人在放声欢呼与高歌。有人在倒立和狂奔。骑摩托车的机车党在疯狂地按着喇叭。
不知是谁在放烟花。漆黑的天空上,绚烂的礼花层层叠叠绽开。五光十色的夜。人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庆祝史上支持率最高的总督的到来。
但这一场狂欢始终秩序井然。
每一个街角,都站着严阵以待的星际警察和巡逻的AI。
盲女听着弟弟为自己描述街头的景象。
“也许从今往后,S星是真的要不一样了。”他充满希冀地感慨道。
“嗯。”她也轻声道,“是真的要不一样了。”
因为他们选了一个对的人。
当然,并非所有的S星居民都在今夜满怀希望,期盼自己的新未来。
总有人还是愁容满面,脸色灰败。
例如S星的现任总督梁严。
他清楚自己闹了一个多么大的笑话:他是过去的五十多年里,S星第一位连任失败的总督。
但败象也早已被预见了,梁严甚至没有留在总督山,而是在一座私人府邸里,观看了竞选的全过程。他数次因为双方票数之悬殊,而气得砸烂了书房里大部分的花瓶与石膏像。
满目疮痍,一如他惨淡的政绩。
幕僚在旁边小心翼翼地建议道:“大人,要不要出去散散心,打一场高尔夫球?”
“哼。”梁严冷笑一声,“打什么球啊?”
“Chase不是要发表获胜演
讲了吗?我倒想看看,他能够再睁着眼说些什么瞎话。”
结果梁严还当真如愿地从这次演讲里找了些乐子出来。
在他眼里,池晏一向是个巧舌如簧的恶魔。
每一次与他辩论,自己总是被压制得死死的。
但他没有想到,在这次获胜演讲里,他竟然连自己平日三分之一的水准都没有发挥出来。
“这小子在搞什么?”梁严幸灾乐祸地说,“来不及找人写稿子了吗?我从来没听过这么简短的获胜演讲。”
幕僚在旁边附和道:“到底是个毛头小子,一站在高位就露了马脚。他哪里能有大人的一半沉稳呢。”
梁严面露得色,又乘胜追击地问道:“那么我吩咐你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众所周知,大选之夜就是混乱的温床。因此他也私下安排了一些人,故意在今夜搅浑水,制造一些小混乱。即使这些事情不可能撼动对方的地位,至少给他泼一点脏水,也足够大快人心。
但幕僚却支支吾吾起来,半天说不出个准话。
最后在梁严的逼迫之下,才终于坦白道:
“大人,您也知道,Chase之前就直接越过咱们,通过议会颁布了禁枪令,今天又让全城的星际警察都出去巡逻……这样的局势,再想要暗中做些什么,实在是有些难度了。”
梁严重重地“哼”了一声:“说来说去,你们就是不敢动手了?趁火打劫罢了,这么简单的事情也办不好
吗?”
对方更小心地斟酌着字句:“不是不敢,只是假如贸然闹得太大,尾巴却收得不干净,反倒不好……这么多双眼睛看着……”
梁严终于忍无可忍地将书桌上的最后一只花瓶也砸了。
砸完才想起来,那根本不是他自己的东西,是总督府的藏品,他不过是借来把玩几天。
这下完了。
一只花瓶,这当然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