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很忙的。”衣晚宁出声帮他拒绝,避免接下来的尴尬,“连先生,可以说说那炉子的来历吗?”
“当然。”
三人闲聊了一会儿,出乎意料的是,连鼎文说的很多典故,黄庭轩竟都知道,甚至把一些连鼎文没注意到的地方,拾遗补漏,多次得到连鼎文的毫不吝啬赞叹。
现在,衣晚宁彻底明白,为什么母亲如此喜欢黄庭轩了。
她与父亲虽也算高级知识分子,但一个专精数据,一个专精农业。几乎与母亲没有任何共同爱好与话题,难怪母亲总是哀怨家中两个大老粗,没人陪她谈天说地。
颇让衣晚宁不服气。好歹在母亲多年的耳濡目染之下,学了不少传统文化,比普通人强上百倍。但是今天听黄庭轩与连鼎文的拆文聊典,不得不感慨,对比这两人,自己不过是知其一不知其二的白丁。
联想到只去过两次的黄家,衣晚宁忽然释然。那样的代价,不如她和父亲一起大老粗,最起码嬉笑怒骂,随心而至。
于是起身,打开花窗透气。
外面天色浓郁得像洗墨池,明明刚才稍稍放晴了。
很快,屋顶传来落雨声,世界溅起一层烟雾。
望着滂沱暴雨,连鼎文抬手看了一下时间,被衣晚宁捕捉到。
她妥帖地关上花窗,避免雨水潲进茶室,“连先生,下雨山路湿滑,今晚就住山房吧。”
“下雨天,留客天吗?”连鼎文多次往来山房,自然知道那条上山的路崎岖难行,若是强行离开也可,只是吧,不安全也不够体面。他从不把自己立于危墙之下。
正好,他还可以多与晚宁单独聊聊,“黄先生呢?”
“我住这里。”黄庭轩淡淡一笑,一副巍然不动的模样。
“我妈妈让他借住几天。”衣晚宁无情拆穿,收获一枚哀怨的眼神。
连鼎文的眸子在两人之间流转,嘴角弯出一抹笑意,“对不起,失礼了。只是,我很少见到离婚后,还可以住在一个屋子里的男女。”
离婚的两人,鸡飞狗跳,老死不相往来是常态。像他们这样,急了顶多阴阳怪气一两句。在别人眼里,竟算得上和谐共处了吗?
衣晚宁开玩笑,伸手揉揉黄庭轩的头发,“大概,上辈子欠了他。”最重要的是欠了他爸爸一个巨大的人情。老人们常说,人情债难还,她可算切身体会到了。
他本想躲开衣晚宁的手,却在看见连鼎文打量的眼神,克制住了,扒拉了两下前发,轻轻喊了一声,“晚宁。”
倒是连鼎文面无表情起身,越过圈椅,问道,“今晚,我还是住老地方吗?”
吱呀——
黄庭轩起身猛了,圈椅与青石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晚宁摇头,“不好意思,那间被黄庭轩占了,得委屈你住我堂哥那间了。”正好那人下山后,肯定不归。
想到房间还没打扫,她便让连鼎文去花厅廊下坐着听雨,自己则出门喊上谷雨帮忙,两人合力打扫那间屋子。
进屋后,没有出现太令她为难的画面,庆幸堂哥还算是比较讲究个人卫生的男性。
装棉被时,衣晚宁不禁感慨,“我堂堂顶尖大学审计学毕业的人才,竟然在干酒店服务员的活计,给人铺床单打扫卫生。天妒英才啊。苍天不公啊。”
谷雨倒不以为然,“晚宁姐,我还是国家重点大学重点农业t实验室优秀研究生,天天挖粪开拖拉机,你看我有说什么吗?”
“咦~惹~,我才酝酿好的情绪。”每次当她想自怜自哀,身边总有人一锤子打醒她。不是她的父亲,就是堂哥,偶尔还有一个谷雨。
反倒是连鼎文,从不会与她为难。美好得仿佛幻梦。
倒是谷雨忽地想到一个问题,“对了,前姐夫什么学历?看起来好厉害啊,知道的比我们大学教授还多。”
“小学肄业。”应该是吧,她以前问过,这人小学五年级定段,退学后就一直在棋院、围棋道场上课、对弈。
“啊?好多棋手不是什么清华北大吗?”
“大学有围棋特招生,他们这种职业棋手,想去可以写申请,基本上都能通过。”譬如黄庭轩那位棋手朋友,升了七段后,第一件事是去申请大学。
结果,风光无限的职业棋手,在打开高等数学课本时,差点当场昏过去。连夜打电话问她:衣姐,求求你帮忙补数学啊!多少钱都可以。
喵嗷~
野狐跑来蹭衣晚宁,却被衣晚宁一把抱起丢出去,“去去去,找黄庭轩要猫条。”
次第行棋(中)
收拾好房间,一身薄汗的衣晚宁,经过黄庭轩房前,发现房门半开。
他正端坐着案前打棋谱,紧皱着眉眼,看来是遇到难以逾越的困扰。
她本想走开不打扰。
忽然之间,他猛地摔了几枚黑白子进棋篓,烦躁起身,踱步徘徊,右手握拳遮住嘴唇。
不知是被棋困住了,还是被心困住了。
橘猫野狐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笨拙地跃上书案,灵动的金色眼眸望着黄庭轩,乖巧地喵了一声。
黄庭轩瞥了野狐一眼,心情没有因此舒缓。
可就是那么一瞥,野狐兴奋了,又喵了好几声。
心思还沉浸在棋谱里的黄庭轩,虽有不耐,但弯身从案下,取出一根猫条放在橘猫面前,没有撕开。
橘猫试着咬了几次,却未能咬破包装袋,生气地喵嗷一声,后退两步,小脑袋猛撞黄庭轩的手臂,带歪了棋盘几分。
顿时,满盘棋子散落一地,闯祸的小猫咪踩着沉重的步伐,扭头向一楼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