辈子了,这辈子我会变成夏日的风,冬日的暖阳。」
我问:「为什么?」
他开心地笑起来,「这样你不会觉得我烦人,你会很喜欢我。」
我坐起来悄悄抹去眼泪,故意转开话题:「刚刚你许的什么愿望?」
他说:「说了就不灵了。」他强打起精神同我说笑,「年年,你也许一个愿吧,可不能像以前一样,一张纸都写不完。」
我刚闭上眼睛,就感觉到肩膀一沉。
「阿修?阿修?」我试探性地唤了他两声,没有回应。
烟花终于放完了,黑夜退尽,黎明来临,天上却飘起了雪花。
这是入冬的第一场雪。
我们终究没有看到日出。
我想起在沧月珠中看到的未来,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同。我没有看到雪,他也没有看到日出。
22
远处有一人撑伞走来,蓝衣白伞。他一步一步靠近,而我怀中的齐思修一点一点在消失。
终于,那人走近。我的怀中空无一人。
他微微抬起伞沿,光影在他身上不断变幻,那些属于房翡的痕迹快速消失不见,直至他彻底成为齐思修。
他道:「阿景。」
这一天,齐思修刚好二十七岁。而房翡一直都保持着二十七岁的模样,一直未变。
他把伞放在一边,蹲在我面前,温柔道:「你看,我现在彻底变成他了。」
我只觉心里的无力与疲倦,「不一样的,你只是拥有阿修的记忆,并非陪伴我十年的阿修。我们经历的种种,于你而言只是记忆。」我从未这样清醒过,明明拥有两段不同的记忆,却仍能把它们分得清。
他仍旧固执己见,「那又有什么关系,以后我们也会经历更多的事,陪在你身边的也会是我。」他抓住我的手,放低姿态十分卑微,「如果你不喜欢变成这样的我,我也可以永远做你喜欢的齐思修。」
我收回手,不愿再看他,「房翡,你还不明白吗?你是以一个旁观者目睹季景与齐政一生的齐思修,你爱的是和齐政在一起的季景。而我是与齐思修共度一生的季景,我爱的是这个世界的齐思修。」
他猛地抬头,声音有些颤抖:「你都记起来了。」
我轻轻点头,接着道:「房翡,对于我来说,你只是房翡,长着和齐思修一样的脸的房翡。」
「房翡,你改变了过去,那么我也是不同的我,我爱的也是不同的齐思修,不是你,只有你是原来的你。」
「从未改变的只有你,对我来说,你从来只是房翡。」我捂住眼睛微微仰起头,好像这样就不那么难受,「我的阿修,已经死了。」
就在刚才,齐思修死在我的怀里。
他说了,要我慢慢忘记他,所以就什么都没有给我留下。
雪越下越大,视线越来越明朗。
半晌,房翡的声音在大雪中响起:「对不起,阿景。」他抬起右手,在快要触到我脸时停住,眼中的疯狂消失殆尽,「我大概是疯了,嫉妒他轻而易举得到你的爱,痛恨他保护不了你的无力,所以起了取代之心,妄想陪在你身边。」
「你说得对,我和他是不一样的。」他把手收回去,捡起放在一边的伞,「阿景,我回去了。」
23
从醴泉山行宫离开不久,齐政带来了我阿哥的消息。那场大战后,我们只在悬崖下边找到几根骨头和带血的衣服。
所有人都认为他死了,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突然看到信封上面的「吾妹亲启」四个熟悉的字迹,我的手止不住的颤抖。
无边黑暗中陡然出现的光亮,让人满心期盼,又让人畏惧不前。
最终,齐政取出信纸,放到我手中。
「年年吾妹,一别多年,尚安否?忆往昔,一家四口其乐融融,而今竟只余吾与汝,叹世事一场大梦。愚兄大难不死,然双足尽废,欲立不能。胸中言语万千,不知何处道起,阿妹若不弃,望面见相诉。兄季和,亲笔。盼汝早早归。」
归?我还有家吗?
有的,阿哥所在,那便是家的方向。
只是心中有太多疑惑和委屈,我抱住双臂慢慢蹲下去,也有太多的茫然和无措,「这几年,阿哥为什么不来找我?」
齐政也蹲下来,同我解释:「送信的姑娘说季和月前才醒,他一知道你的事后就想来找你,可他毕竟昏迷了七年,身体亏损得厉害。」
「去吧,季景。从这里走出去,去看看外面的世界。」齐政抬起手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放在了我的头顶。
这一次,他没再叫我小皇后。
我和他之间唯一的联系是齐思修,而齐思修留在世上的只有两样东西。
一个是给齐政的禅位诏书,一个是给我的和离书。
阿修也想我能走出去。
我离开皇城的那一天,是个晴天。齐政把我送到城门口。
昨夜的大雪将世界染至纯白,却又在阳光的照射下褪成原本的颜色。
一路的静默不语,终于在马车停下时停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