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光微透,时辰接近辰时的时候,她方遥遥看见太子自廊上走来。
他单手挽着沾血的广袖,正欲处理手腕上的伤口。
原本裹在腕间的纱布不知是被谁解开,赤露出的伤口鲜血淋漓,将半边掌心都染得鲜红。
江萤的视线顿住,连呼吸都轻颤了颤。
“殿下。”她低声唤道。
容隐同时抬首,隔着雨中微弱的天光看向她。
他握着广袖的指尖微顿,又很快敛回思绪,自袖中取出干净的布巾裹在腕上,掩住那道狰狞的伤口。
“般般。”他微垂眼帘:“你怎么来了?”
江萤走到他的近前,目光依旧停留在他的腕间。
看着那条浅青色的方巾迅速被血渗透,她语声里的不安更浓:“殿下都已试了十数个药方,可如今都没有效果。甚至有时还会试到毒方……”
她放轻语声,低低询问:“殿下,可否从此不再试了?”
“痼疾难除。”容隐微垂眼帘,拂落广袖掩住尚在渗血的双腕:“但避疾讳医也并非长久之计。”
江萤也知道这个道理。
可是这段时日她也看过许多有关狂疾与离魂症的医书。
上面都说这两个病症极难治愈。
罹患此疾者,近乎皆是终身发病。
可至少没有性命之危。
而太子试用的古方则是又偏又险。
她此前翻阅过几例,看见其中竟然还有以少量砒霜做药引的。
若就这样尝试下去,迟早是要出事。
她不得不道:“可殿下的病是心疾。并没有性命之忧。臣妾也可帮着掩饰。只要不被旁人知晓,便与常人无异。”
她说到这微停,又轻轻抬起脸来:“在臣妾嫁入东宫前。从未听过有关殿下身有狂疾的传闻。既然殿下能隐瞒十数年,臣妾便也能够帮着殿下一直隐瞒下去。”
容隐看向她,思绪也有顷刻的凝停。
永远隐瞒下去,他曾经也有想过。
但曾经的他是孤身一人。
如今却有了般般。
总不能带着她每日都履在薄冰之上。
“腕间的伤口孤会令府医前来包扎。”他终究未接江萤的话,仅是侧首看向廊外的春雨,薄唇间的弧度温柔清浅:“此后,便去找个有西厢记的戏班听戏吧。”
江萤闻言讶然,思绪也短暂地跟着转开:“殿下怎么知道臣妾想去听戏……”
她道:“臣妾从未和旁人提起过。”
容隐行至她的身畔,习惯般地想去牵她的手。
却又在看见自己满手鲜血后轻轻垂落指尖。
“孤昨日来寝殿时,看见你的枕畔放着西厢记的戏本。”他道。
江萤的脸颊红起。
那是她睡不着的时候胡乱翻看的,起身的时
候却又忘记收起。
没承想,却被太子看见。
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她睡前的时候可正看到崔莺莺夜里私会张生那段。
有几幕写得很是露骨,连戏班里都不许传唱。
她此刻很想知道太子看到了多少,但又实在是赧于启齿。
容隐似也看出她的窘迫。
他并未就此事深言下去,而是在走过她身畔的时候,隔袖轻握住她的手腕。
再启唇的时候,语声里带着轻微的笑音:“听戏前,还是先回寝殿用膳吧。”
江萤脸颊微红,悄然抬步跟在他身后。
*
回到寝殿后不久,到戏班里听西厢记的事便商定。
容隐腕间的伤口也由府医清洗包扎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