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轻掀开羊绒毯子的一角,底下的薄纱裙摆将迟未晞的小腿缠绕,温誉文一手举着药油,一手僵在空中,十分不知道要怎么才能绅士地把她的裙子推开。
空气再度漫上了淡淡的薄荷香味,却不醒脑,只让人陷入了更大的烦躁。
不知过了多久,温誉文终于扬手将迟未晞的薄纱裙摆推高,堪堪推到了膝盖往上一点点的位置。
他的眉目在这一刻软下来,月色透过成片的玻璃窗洒入屋内,像一道硬挺的冰面,融化成了温柔流淌的河。
粼粼的夜色。
没有及时处理伤口的缘故,迟未晞的膝盖已一片乌青,淤血散不去。
温誉文将沾了药油的棉签轻轻擦上她暗红的关节,迟未晞眉一皱,疼得抖了一下,睡眼蒙眬中,她不自觉地想要收回腿。
裙摆随着她的动作而正在往更上的地方滑开,入眼一片雪白,即将到了一个更危险的位置。
温誉文飞速地拉了一下她的脚踝,她的动作停下来了。
没办法,棉签已不再管用,温誉文只好将药油倒入他的掌心,两掌并拢捂热后,他再一次轻轻地覆上了她的膝盖。
一室静谧里,应该不会有德古拉伯爵出现在他身后,叼着番茄告诉他:你完蛋了。
但这会儿,心里确实闪过一个念头,它无不在他的心里回响:
你完了。
他被铐上了枷锁。
烈性酒
棕榈叶子挡不住室外光亮,师姐钟晚黎在离剧场不到十公里外的思南街租了栋洋楼当办公点。
迟未晞来到时,钟晚黎在楼下迎接,她比迟未晞早两年毕业,拒绝了外边更好的工作机会,怀着一腔热血回了国。
两人快一年多没见,钟晚黎一把上前,给了迟未晞一个大大的拥抱:“可算是把你给盼来了。”
迟未晞随她的动作堪堪将手一扬,拯救了差点被她压扁的洋牡丹,她视线落在钟晚黎身后:“不错啊。”
她说的是眼前那栋绿荫遮蔽的老洋楼。
钟晚黎叹气:“也就这点能看的了。”
洋楼老旧的外墙染上日光,回国后,钟晚黎秉着一腔热血准备大干一场,她快速创立剧社“黎晚”,剧社岗位分得细,由上至下包括演员,她想着一步到位,大大小小的岗位招了快四五十号人,再选办公点,她很快相中了这栋老洋楼。
钟晚黎大手一挥,直接签下十年租约,所有的一切不计后果,就凭两个字,喜欢。
钟晚黎领着迟未晞进门,木质楼梯在脚下“吱呀”响,钟晚黎说;“一楼二楼已经租给别人做私房餐饮了。”
“网红店,每天来打卡的人多到爆棚。”
三楼的大门一关,她对迟未晞无奈地耸了耸肩膀:“这就是我们的地盘了。”
钟晚黎美好的理想主义在创立“黎晚”半年后被现实所砸醒,回来前,她自认有光环,顶着漂亮的履历,在国外也还算是小有名气,这么高,回到国内,怎么都不会混得太差才对。
但有的时候,想是一回事,现实又是另一回事。
话剧虽然有固定的受众群体,但并不能算多,而钟晚黎对自己的剧本又有着固执的追求,久而久之,“黎晚”的评价越来越两极分化。
她的剧本带了极强的个人色彩,喜欢的就很喜欢,不喜欢的就是“无聊”、“看不懂”、“讲了个啥呀”、“装逼文艺范”、“空调很舒服,从头睡到尾”。
钟晚黎原以为自己不会受外界的声音影响,但差评看多了,心下难免产生波动,她开始对自己产生了严重的怀疑,又似堵着一口气般,非常着急地想要证明自己。
于是她开始摒弃个人风格,尝试着去学习制造一些所谓不无聊的烂梗。
如此一来,喜欢她的人不买账,不喜欢她的人就更不喜欢,她走进了一个怪圈,剧院上座率越来越低,票卖不出去,钱赚不到,每天都入不敷出,积蓄也快花光了。
室内摆设简单,迟未晞环顾四周,两张便于休息的卡其色小沙发,一张四方矮茶几,一台薄荷绿色小冰箱,再有就是两张木质长桌,一台电脑,一个长木柜,和一个巨大的白板。
钟晚黎从冰箱里捞出两瓶气泡水,其中一瓶递给迟未晞:“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就你答应来之前,‘黎晚’已经有好几个月没能开工了。”
“那会儿我每天睁眼闭眼全都是钱钱钱钱钱,整个人变得极度没自信,焦虑得都快抑郁了。”
“没多久我就把剧团解散了,东西能卖的卖,楼下也低价租了出去,能补贴一点是一点。”
原来还有这么一段,迟未晞有点心酸:“难怪你消失了大半年,怎么不早点和我说。”
钟晚黎笑了笑:“还是脸皮薄,觉得丢不起这个人。”
说着,她从柜子里翻出个花瓶,再顺手拆了迟未晞拿来的洋牡丹,浅浅一抹香槟色,很漂亮。
“而且。”她来到迟未晞跟前,“劝你回来之前,我其实犹豫过一小段时间。”
迟未晞的可塑性强,她天分高,在外的名气也不算小,她应该有更好的平台,而不是陪她屈膝于这一眼就能望到头的破庙。
钟晚黎说:“听说你拿到巴伦剧社的名额了。”站在巨人的肩膀上发光,“那是多少人的梦想。”
“但算我自私,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总想着再试一试,就再试一试。”她握住迟未晞的手,“我知道我这样说很不要脸,毕竟劝你回来的是我。”
“但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钟晚黎顿了顿,“你要不要再认真想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