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c市在夜晚下的万家灯火。一马平川的小城在市里唯一的山坡上尽收眼底。车光闪烁,像金黄的血液在城市的脉搏里奔涌,白日里斑驳灰暗的楼房也在夜间点起了昏黄的光,城里少数几个大厦,都被饱和度极高的霓虹覆盖,俗得很,却也亮的很。
c市是很小,但远远看来,还是满眼的光亮。像一场盛大的花火,焰火坠落,扑在地上还不肯熄灭,在大地上燃烧金色的微芒流火。
逯行之贪看着眼前的人间烟火,不知不觉走上前,与元司晨并肩。
“这城市亏待你,但它也不是全然一无是处。总会看见光亮的,在合适的时机,更何况我看得出来,你不属于这个地方。”
灯海的光芒照亮了逯行之的眼眸,他用盛满人间烟火的双眼看着元司晨,元司晨望着脚下那个已经生活了十七年的城市,微笑道:
“我看得出来,你跟我们这些人不一样,有太多东西牵着我了,我离不开这座城。但你不是,你该有更大的天地。”
“你为什么离不开”
元司晨迎着晚风,笑而不答,只是忽然舒展四肢,悠然躺下了:
“唉,好累呀,你要不要也躺一会草地上可舒服了,我跟你说,这里的星星是最亮的。”
逯行之没听他的,而是一边继续看着眼前的夜景,一边思考元司晨的话。然而想着想着却意识逐渐混乱,仿佛思绪都被晚风吹散,不成章句。
太累了。真的太累了。
元司晨见他不理睬,一伸手便拉住了他的裤脚,往后扯了扯。逯行之一时失神,被他拉了一个踉跄,跌坐在厚厚的草地上,趁逯行之来不及反应,元司晨又抬手一拽,拉着他的后领,强迫逯行之和他肩并肩地躺下,看着夏夜星空中半满的月亮。
“你知不知道,如果你不那么倔,会少吃很多苦。”
两人靠得太近,元司晨的声音好像就在他的耳边,逯行之听着,脸上慢慢泛起一层薄红。他感受到了自己脸颊的温度,不由得庆幸今日月光不满,身旁的人即使转头也看不到此时他的慌乱。
逯行之闭上眼叹了一口气,既是为元司晨的话,也是为自己的没出息。
“吃就吃了,既然不想委曲求全,这就是我的代价吧。只是我的代价,为什么要报应到我妈身上,不应该是这样的”
元司晨曲起一条腿,宽慰道:
“这人间哪有什么道理,应该不应该的,就是这样发生了,找不到人说理,只能遇一事挡一事罢了,世间的许多事本就经不起咂摸,别太自苦了。”
逯行之见他这话说得老成,想笑两下却硬是没笑出来,心里沉甸甸,像被什么东西坠得发疼,笑不出声,只能又叹了口气。
逯行之看着平日被楼宇遮住而分外少见的星空,大脑仿佛被慢慢注入了什么凝固剂,思维的齿轮逐渐停止运转,终于在不知什么时候,双眼缓缓闭上。在草地上,在夜空下,他就这么睡着了。
债
夜凉风大,土地里渗出的寒意很快让逯行之不情不愿地醒了过来。他意识逐渐清醒,浑身却倦得不行,懒得动弹,蓄了半天力气才扭过头往身边看了看。
身边空无一人。
逯行之心里一跳,刚想起身看个究竟,忽然听到一阵交谈声从不远不近的地方隐约地传过来。内容听不清楚,但其中一人的声线似乎正是元司晨。
逯行之皱起眉,心说那几个人是谁?这大半夜的,约了人也不说一声,搞什么名堂
他不想惊动了他们私密的谈话,索性停下动作,假寐着偷听。
“别装了元儿,哥几个都听说了,你最近过得挺好,你奶家那房子不是租出去了吗?你还在那个什么,水果店还是小卖部里打工,咱们再见都是缘分,你也好歹给点,意思意思不是”
元司晨不屑地嗤笑一声,逯行之都能想象到他勾起一边嘴角的样子。
“兄弟你们就这么勒索兄弟你倒是给我说说,你们要这五百块钱干嘛去?救急还是救命只怕这钱给了你,转眼就到小姐、酒摊那儿了。”
“不是,你”
一阵踢踏声,又停止。似乎是一人急躁的势头被另一人及时按住,而后者转而用循循善诱,江湖骗子的话术说道:
“呵,元儿,我们也不是缺钱,就是最近接了个活儿,累着了,想放松放松。”
“你”元司晨忍不住开口,却被那人平稳的语调堵了回去。
“其实也不在乎花谁的钱,但是咱们今天这一见面吶,就让我想起来,之前咱们当时一块玩儿的时候,诶呀,那真是意气风发。我们这是在邀请你重新加入,你得识趣,”
“对对对,就是重新加入,元哥你再入伙,嘿嘿。”
最后附和的那人声音瓮声瓮气,还傻笑了两声,听着智商有缺的样子。
元司晨“切”了一声,忍着怒气道:
“咱们都散伙多久了?当时为什么散你们心里没数?我说了我不想干那种事情,不想跟着你们胡闹了你们不知道吗?我t恶心!”
“你得了吧,咱们都知根知底的,你什么人我们还不知道元儿你说实话,你要是不行,我们也不嘲笑你,咱换个娱乐项目就得了。”
这句话明显惹怒了元司晨。他狠狠地骂了句脏话,提拳就冲着那人的面门打去。
对面的人反应很快,灵活地躲过了这一下,显然是身经百战历练出来的结果。旁边的人一把就抓住了他的手腕,往一边拉去,元司晨重心不稳,摇晃着想立住脚,却把最容易被攻击的部位大大方方地暴露给了对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