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是?这样,修远书院也教出来一个探花郎么?
初登金殿的今科进士们神?色各异,有人面?露赞同,有人面?色惶然,唯有跪在大殿中?的两个人神?色坚定,殊无惧意。
李肃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双手将其?高举过顶:“此乃修远书院学子的联名上书,请太?后娘娘过目。”
他身边的岳逊同样从怀中?取出一张纸:“此乃丰定县父老的联名上书,请太?后娘娘过目。”
金殿中?静默了一瞬,许云深的声音方?从垂帘后传出:“呈上来。”
宋令璋低低应了一声,转身走到了岳李二人面?前。
岳李二人自然不识得宋令璋,但他们却认得宋令璋这一身官服——弱冠年纪的三品官,满朝中?也只数得出这一人——皇城卫提督亲自来取上书并不教人意外,只是?眼前这位“活阎王”,手抖得几乎接不住这轻飘飘的两张纸。
纸张固然轻薄,但纸上的陈情却是?千钧之重。
这两篇分别出自状元郎和探花郎之手的陈情书,下面?皆有众人联名。修远书院所上的呈表上签名字迹不一,皆是?书院学子亲笔;丰定县所呈的上书上却皆是?岳逊一人的笔迹,只是?在联名处多了一个又一个鲜红的手印。
这便是?凭证。
不是?证明了宋沈两家清白的凭证,而是?……还有人记得,宋沈两家曾经为国为民的付出。
宋令璋颤抖着?手指接过两张呈表,转而递给陆月寒。陆月寒只看了一眼,便险些忍不住眼中?的泪水。
她走到垂帘前,将两封上书递给苏雁落后便匆匆退下。金殿中?,宋令璋撩开衣摆,屈膝长跪。
“臣宋令璋,代?父兄鸣冤。”
“臣沈辂,代?父兄鸣冤!”
少女悲怆的声音响彻大殿。
宋令璋、沈辂。
这两个名字连在一起之后,许多人才意识到他们的身份。不仅仅是?权倾朝野的权宦女官,不仅仅是?威名赫赫是?活阎王与鬼见愁,而是?——
宋家子、沈氏女。
一直老神?在在的周首辅神?色微动,抬眼向紫衣女官看去。
沈牧的孙女?
沈氏一门都是?专心治学不恋权势的典范,而陆宫尹却是?个野心勃勃的女子。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这女孩竟然会是?隐名埋姓的沈家姑娘。
如此说来,这二人联手要比他所以为的要更?早许多,那么宫变那一夜的真相……
罢了!有些事情,难得糊涂。
“昔年宋沈案一案匆匆结案,其?中?蹊跷颇多,许多内情未及查明。”周首辅出列,躬身行礼,“老臣以为,理当由三司会审,重查此案。”
“就依周首辅所言。”垂帘后,许云深缓缓道,“着?刑部、大理寺、都察院,共同审理此案。”
三司长官连忙出班应是?。
“谢陛下与娘娘恩典。”宋令璋俯身大拜。一旁的沈辂早已是?哭的说不出话来,只随之一同行大礼。
“谢陛下与娘娘恩典。”岳逊和李肃也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连忙一同叩拜。
“免。”许云深淡淡道,“已经耽误了许多时间,状元郎带新科进士去观榜罢。”
新科进士们行礼谢恩后鱼贯而出,这场一波三折的金殿传胪总算结束。皇上与太?后起驾回宫,群臣也随之各自散去。
周首辅出门之前,却又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那一对女官权宦。
紫袍青年拿着?帕子,小心翼翼地替少女擦拭眼泪。紫衣女官哭的泪眼朦胧,面?上妆容一塌糊涂,却还在举着?绢帕为对面?的青年拭去泪痕。
“我和他,自幼相识。”
昭阳宫中?,沈辂捧着?一碗糖蒸酥酪,慢慢讲述着?。
“宋沈两家是?通家之好。我们的父亲意气?相投,我们的母亲是?闺中?密友,后来,我们的兄长也相交甚笃,甚至结拜为异姓兄弟。”
“宋伯父早知镇南候府的兵权惹人忌惮,也想过由武转文,因此他教宋家兄弟都拜了我父亲为师。所以,他从小就常来我家中?,我和他是?一起长大的。”
“我们是?玩伴,也是?同窗。我爹教他读书写字的时候,也给我留下了功课;宋伯父教他骑马射箭的时候,也给我准备了宝马良弓。”
“那时候父母疼惜我年幼,从来不曾拘着?我,我便一直同他在一处,只学这些男子出仕做官才要学的文才武艺。”
许云深忍不住叹了
一声:“难怪了……难怪你?当初读书最好,难怪你?当初一点针线活都做不来。那会儿我还在想,你?母亲怎么不教你?女儿家该学该做的事务。”
沈辂垂下了眼:“昔时,我姐姐也是?四角俱全?的大家闺秀,京中?人交口称赞沈家女儿出色。倘若我年岁再大一些,我娘大约也不会这样纵着?我。”
她顿了顿,又道,“或许也是?因为,那时候我已经和君珩定了亲。”
“定亲?”许云深和任雪霁顿时大吃一惊。
“我说了,宋沈两家是?通家之好。”沈辂解释道,“在我六岁那年,双方?父母便做主为我们定下了婚事。”
“我猜到了你?们早已相识,可?我没有想到,你?们居然有着?这样亲近的关系。”任雪霁喃喃道,“你?竟能?瞒了我们这么久。”
沈辂惨然一笑:“这种事情……从前那般情形,我如何能?宣之于口。”
她转了转手腕上的玉镯:“这个镯子,其?实是?宋家给我的定亲信物。我家给了他家一枚玉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