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琴一怔,一改方才的低眉顺眼,猛地抬起头,“殿下有心上人了?”
外面寿丰焦急大喊:“殿下旧疾犯了…快来人!来人呐!四殿下旧疾犯了!”
容千珑倒下去前质问自己:不是不愿意么?为何这般痛苦…
(一更)
梅琴一时讶异容璟的坦诚,自己不过皇后的侍女,竟然也肯对她说早有倾心之人,容璟从不表露自己的喜好,可见对她有信任。
可偏偏说的是这样的心里话…梅琴一时失落,一时又恼自己操之过急,若是沉住气再等两年,将信任培养的更牢靠些,水到渠成进东宫别说当个八品奉仪,连五品良媛都不难。
不得宠也无妨,只要有太子的信任,她在东宫内眷中自然有一席之地。
内廊里来往声匆忙,容璟闻声望去,有听见一声隐约的四殿下如何如何,容璟顿时变了脸色,匆匆出去,叫住一人:“何事惊慌?”
“四殿下犯疾了!”
容璟匆匆赶到时,已经有人先他一步抱起了容千珑,由宫人前后左后的护着,快步经过他往里间去。
离京办差的容千琮许久不见,只来得及同他点头算作问候,便抱着双眼紧阖的容千珑走了。
容璟快步追上去,他知道此刻不该置气,但是别人抱着容千珑,他心里不止嫉妒,还有极重不放心。
容千琮是什么东西,也配抱着千珑,容璟不顾宫人们的诧异目光,从他怀里接过容千珑。
太医来的快,容千珑被围在床榻上,阖着眼睛陷入昏沉梦境。
皇后在旁边着急的捻佛珠,容千琮在旁宽慰:“母后,四弟吉人天相,不会有事的。”
皇后勉强与他笑笑:“你才回京也不歇息两天,去见过你母妃没有?”
“还未曾去。”容千琮帮皇后端茶:“母妃只会问儿臣差事办的如何,总要挑出些错儿来埋怨儿臣,只有母后才会问儿臣累不累,为着一句关怀,儿臣先来见母后。”
皇后心中发寒,面上慈爱的笑笑:“你母妃是关心你前程,你要记着你母妃的好。”
“是,儿臣谨遵母后教诲。”
“本宫都听说了。”皇后拍拍他手:“多亏了你来的巧,等你四弟好了,本宫叫他去向你道谢。”
“母后说的哪里话,亲兄弟什么道谢不道谢的。”
容璟如樽雕像坐在一旁,耳边飘过母子两人的客套话,心里烦的不行。
容千珑睁开眼时在埙篪斋,守着他的只有寿丰,容千珑觉得身-体恢复的还不错,就像只是睡了一个很沉的觉。
他听到外面来来往往,央求寿丰带他出去看看,寿丰拗不过,只好把他裹得严严实实,瑶台宫外来往的宫人面上喜气洋洋,手捧托盘箱匣。
寿丰告诉他:“这是太子妃的嫁妆体己。”
容千珑愣住:“哥哥要成亲了?”
他去东宫寻容璟,不知道为什么要去,就是觉得一定要去,他得见容璟一面,看看他此时表情才好。
东宫装点的红彤彤,大红花朵和崭新的金玉几乎要将屋子填满,穿过内廊忽视掉一个个堆满贵重器物的房间,书房依然如记忆中安静肃穆。
容璟面色平和的坐在桌案后,几乎隐没在昏暗里,见到此画面的第一瞬间,容千珑想的是提醒他点灯,不要伤了眼睛。
容璟缓缓抬起头,书房和容璟,都与东宫格格不入。
容千珑抿了抿唇,努力克制自己的神情,他觉得自己该说“恭喜大哥要成家了”这样的吉祥话,但一开口却不太体面:“是你自愿的吗?”他问。
容璟望着他,许久过后嗤笑一声,神情说不出的嘲讽,“与你有何干系呢?千珑。”
他冷漠而疏远的目光刺痛了容千珑,在容千珑的伤心和痛苦中,冷冰冰的质问他:“你不是不喜欢我么?”
被抛弃的绝望瞬间将容千珑吞噬,强烈的情绪使他眩晕,如同在黑暗中失重下坠,他猛地睁开眼睛,还觉得天旋地转。
他久久不能回过神来:原来是个噩梦。
皇后刚被皇上劝去用膳不久,寿丰出来时有些惊讶:“太子殿下您还没去用膳呢?”
容璟一瞧他的表情不似方才灰败,便知容千珑有好转迹象,推门进去果然容千珑醒了,眼睛转来转去,看到他时没有挪开目光,就那样探究似的久久直视。
“千珑。”容璟坐在他床边,执起他的手攥着。
容千珑如同劫后余生,眼睛睁的圆圆的,眼泪像是掉在脸上的雨点,不像是哭过,因为他没有任何表情。
好像在乎的都已经死去了,再也没有什么能够牵动他的情绪。
“哥哥…”容千珑发现自己喉咙哑涩,于是便觉得没有必要再说什么,偏过头去保持沉默。
太医来看诊,一刻钟后单独对容璟说:“回太子殿下,四殿下并非旧疾复发,而是急火攻心。”
容千珑以拒绝开口说话应付了所有来探望他的人,甚至包括他在乎的娘亲。
容璟不敢说,甚至连想到都觉得痛苦万分,容千珑带着行将就木般的平静,仿佛在对一切说:算了。
皇后首先怀疑到他身上,因此他不能赖在这里陪着看上去要碎成一片一片的容千珑,他如生命般珍贵的无价之宝。
夜里所有探望的人散去,无事的宫人也默默退出,只有寿丰在鞋踏上坐着休息,皇上皇后在榻上接连叹息,他们疼爱而担忧的望着床上时不时眨眼的容千珑。
“父皇。”容千珑轻声开口,“儿臣有个请求。”
…
容千珑阖目乘于轿内,直到肚子咕噜一声,他才睁开眼睛,对面穿着僧袍却并未剃度的中年男人面颊消瘦,面色也称不上和善,只是积年累月修行后的淡然,甚至有些无所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