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做好准备,未必不能再见。”嫂嫂劝导。
阴嫚摇了摇头:“人总抱有侥幸,殊不知凡事只要做了就必留有痕迹,真相总有公之于众的时候。我好不容易让所有人尽可能地圆满,不想因为私心害毁了所有的努力。”
“人生并非只有情爱二字,还要许许多多的事情要去做。”她微笑,“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2]。”
嫂嫂看了她许久,才说:“有时候我觉得你清醒的可怕。活着,还是糊涂点好。”
“糊涂过。”阴嫚望向满月,“也留下了一生中最美好的回忆。对我来说这已经是值得满足的了。”
嫂嫂摇了摇头:“你想如何就如何吧。我啊,也只希望你的余生能快乐。”
“谢谢嫂嫂。”
“别以为这样我就忘了你这丫头的不辞而别。”
“啊——”
嫂嫂见她露出苦瓜脸,扑哧一笑。阴嫚也露出笑容,大家都要好好的才是。
汉高祖十二年,帝崩,百官奔丧。
未央宫中挂满了白幡,在明明暗暗的灯光下更加诡异了。
刘盈召见了韩信,说起了今日奔丧时,齐王提议让被贬去蜀地的刘如意回来奔丧。
“其实大兄说得不错,出于孝道三弟却是改回来。吾若是阻拦,恐怕会有损名声。可是三弟若是回来免不了引起一场轩然大波。楚王以为吾该如何?”
韩信如往日一样一针见血:“名声不如实际来得重要。臣说一句不中听的话,如今礼崩乐坏,不复从前。若还记挂礼仪道德,那么只会步入宋襄公、楚怀王之后尘。”
“如果齐王极力请求呢?”
“太子。您可以宽待宗亲但不可放纵。放纵生骄横,届时麻烦丛生。”韩信直奔主题,“所有人都知道先帝已经厌恶蜀侯母子,几乎明示天下他与蜀侯母子死生不复相见。齐王担心蜀侯有违孝道,难道就要太子违逆孝道吗?”
是了。韩信说得不错。齐王念着蜀侯,怎么不念着吾呢?而且这只是投石问路。倘若此时退了,日后怕是要提出更过分的要求。不过要怎么敲打敲打这些同姓诸侯呢?
“太子,臣长居于长安,楚国内务尚需人来打点。还请太子多点官员前去理事。”
刘盈明白韩信的意思,加强老师的渗透法,令诸侯无法形成自己的力量。
他打量着韩信,对方坐得笔直,即便穿着丧服也难掩其贵气。他不禁感叹,若不是楚王身份特殊,想必提亲的人家要踏破楚王府邸了。只可惜——天下颜色在楚王心中不及老师。
夜色似乎带着魔力,会让故人的神韵出现在生人身上。刘盈想,楚王与老师待得最久,也最了解彼此,所以也越来越像彼此了吧。
许是爱屋及乌,他对韩信的身体情况也上了心。
“听闻楚王旧伤复发,今日身体如何?”
“谢太子关心。”韩信说道,“已经压制了。”
“压抑总归是暂时的,你要想办法拔除才是。老师一走,吾身边可信任者寥寥,可不能再没了楚王。”
“生死有数,难以强求。但臣会坚持到太子不需要臣的时候。”
韩信望着满月,等到了那个时候,信也能脱离牢笼,没有任何顾忌地去见公主了。
【完结】
盛夏天气炎热,连一向最吵闹的知了也住了嘴,躲在阴凉处。
农人们三三两两地凑在一起,纷纷拿出自家酿的浊酒,跟同伴们分享,品一品谁家酿得最好,顺便讨几个酿酒方子,等到秋天自己酿上一壶好酒。
“要我说当今陛下可真是个好人。要不是他解除了禁令,咱们哥几个今天可没酒喝。”一个皮肤黝黑的汉子抹了把嘴感叹。
其他人纷纷赞同。无论是前朝还是高祖的时候,民间都是不能酿酒的,要是被人发现,那可是要挨板子的。如今陛下开恩,不但减了税还允许他们酿酒,这怎么不算大好人呢?
“那你们知道以前为什么要禁酒吗?”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人问道。
“不就是怕喝酒误事,难道还有别的?”黑皮汉子看向说话人。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那中年人见其他人纷纷看向他后,才捋着胡子慢悠悠地继续说,“前几年战事不断,黔首流离失所,良田被毁,使得粮产大减。你们想啊,粮食本来不多,还都被拿去酿酒,那咱们这些在前线的士兵还吃什么?拿什么打仗?”
黑皮汉子恍然大悟:“也就是说今年粮草充足,所以咱们才能酿酒?”
“正是如此。”中年人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
黑皮汉子笑道:“没想到李老三你懂得还挺多。”
“那是。”中年人抬起下巴,宛如一只得意洋洋的公鸡。
“切,”一个年轻人发出不屑地嗤笑,“李南你不过是把徐女子的话又重复了一遍,有什么好显摆的?”
“嗨呀,我说这话怎么这么耳熟。这确实是徐女子的话。”黑皮汉子指着中年人,“好你个李南,竟然作弄我们!”
被戳穿的中年人顿时满脸通红,但硬着嘴巴维持面子:“那又怎么样?徐女子的话只有我和小山这个臭小子记住了,你们都没记住!”说到这,他又骄傲了起来。
徐女子就是本乡的女官,负责帮助农人解决耕作中遇到的问题。原本他们是不服气的,想着自己种了这么多年的地,难道还需要别人教着?可结果当徐女子解决了里中常年缺水的问题后,他们是真的服了。
而且徐女子还教他们认字,说若是她离开了,再遇到问题,大伙还能去翻翻她留下的《农书》找找解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