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书生闻言一愣,当今天子重文轻武,如今别说书生,就连杀猪卖肉的怕都要拽两句之乎者也,装作有点墨水的附庸风雅。
他自己虽说没中举,但这么说话也着实习惯了。如今被这小恩公清凌凌的眼神一看,却忽觉得以往那些没意思起来。
“这,既然是恩公吩咐,那小生,啊不是,那我,就多有冒犯了。不过初次见面恩公走的太匆忙,还未互通姓名,在下姓柳,名鸿飞,字振羽。”
阿曈见这人终于说人话了,点头,颇为满意,“哦,原来你叫小鸟啊”
他只听这人名字里又是飞,又是羽毛的,深觉错不了会说鸟语的,可不就是小鸟么。
没等柳鸿飞纠正,阿曈便伸手拍了拍书生并不如何结实的肩膀。
“我不叫恩公,我叫阿史那虞乐”这天地赋予的古语真名还没等说完,少年就见眼前这人听到一半就开始迷糊的打摆子,便住了嘴。
天地真言,能入耳入心者寥寥无几。
书生等阿曈不说话了,才缓过来,晃晃脑袋,问道,“恩公你刚才说什么”
阿曈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你叫我阿曈吧。”
“诶哟,不可不可,怎么能直呼恩公的名讳呢承蒙恩公大恩,我那老母才得以银钱救命,上天怜我,竟与恩公一同奉诏入兵丁,您有事只管吩咐,小生当牛做马”
“啧”阿曈也不知道这人到底在叽叽歪歪个什么,一个称呼而已,怎么又说了一大串
索性也由他去,只是想起包袱里的点心,便掏出来分给这絮絮叨叨的书生,希冀能堵上这张比棉裤腰子还要松垮磨叽的嘴。
终于,在阿曈即将要把许家老妇人给的点心吃完时,点将官抹着额头的汗水,合上了全部勾完的花名册。
此次抽丁,人头按照招兵册子上分毫不差,小官松了口气,眼下只等将这些新兵带到昭城,被各个大营领走,他就算交了差事,这一趟不求有功,但求无过也就极好了。
阿曈还在席地坐着,就见周围的人都整理好行囊,朝着城外官道走去。书生也朝阿曈招手,“恩公,快快起来,咱们要赶路了。”
“去哪”
“去那紫塞三关,黄尘八面之地”书生豪情万丈,颇有挥斥方遒之感,正觉自己文思泉涌,转头就见身后的阿曈用一双死鱼眼,觑着他。
“咳,那个,去昭城。”
“”
众人都收拾好行囊,在一些接引官兵的吆喝下,排成列队,有序的出城而去。
路过山岗,阿曈抬头望向半山腰,许家二老正站在坡上与他送别,阿曈摆了摆手,呲牙朝他们一乐,露出嘴角两个甜蜜蜜的梨涡。
芸芸众生,聚散是缘。
话说入兵丁的这一行人,衣着服饰各异,人又不少,走在盘山路上,颇为浩荡。
书生一路都跟在阿曈左右,从天文讲到地理,从定平府的文人诗会,讲到上京的秦楼楚馆。还真别说,这人要是去了那一口酸溜溜的之乎者也,到也真是说书讲故事的一把好手
阿曈嘻嘻哈哈的听着,时不时瞪大了眼睛感叹,嚯真是好热闹,不过听到书生们逛窑子,少年直摇头。
“怎么能随便和别人睡觉呢这怎么行他们没有伴侣么”
书生哈哈一笑,看着他这小恩公清清俊俊,不染俗世的样子,深觉不该与他说这些,“恩公今年贵庚啊”
“贵什么”
“哦,就是今年多大了”
柳鸿飞看着阿曈脖子上挂着的姓名牌,上书,定平府许项明,庚戌年。算起来也有二十三四岁了,只是眼前这少年看着却不像。
多余的话柳鸿飞倒是没说,只是伸手把名牌塞进阿曈的衣襟里侧,叫旁人看不见了。
“我十八啦阿纳说自我降生,山上的枣树已经熟了十八次。”
“恩公,别人要是问,你就说你二十三了。”
阿曈歪头,“这也是规矩么”
书生点头,说这是规矩。两人正东拉西扯的聊天,前方带路的兵卒便停下脚,选了一处阴凉的平整路面,叫众人自行歇脚,连带进些食水。
还未正式分营,按照常规,往边关的路上,都是兵丁们自行备干粮,周围大多人都拿出干粮饼子啃着,阿曈却不太乐意,他已经好几顿没吃肉了
柳鸿飞正翻包袱找饼子,想着连带拿出他小恩公的那份,却不料只一低头的功夫,眼前连个人影都没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