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曈与黑风一同挤在厚垫子上,别说,还挺暖和。
犬的一身黑毛如同绸缎,可软可滑黑风也窝身把脑袋搭在阿曈的大腿上,惬意的闭着眼睛假寐。
晚夜,清风徐吹,昭城军营中已然宵禁,远处巡营兵将的脚步整齐划一,阿曈闭着眼睛,甚至能听清那甲胄之间的摩擦声。还有,一个人脚步匆匆的往这边来了,听着喘气声,体格应该还不小。
阿曈一睁眼,果然,是那个黑脸的大嗓门将军已将近眼前。
刑武拿着蜡封的信,皱着眉就要进门找宗朔,只是走到门口,登时愣了一下。
暗夜中,一人一狗,正老老实实的守在门口,黑风舒服的四脚朝天,都要睡着了,但那少年还目光煌煌的,不错眼的盯着他看。
嘿真别说,那蹲在狗窝里小小的一坨,不仔细瞅,谁能这看出是个俊秀的儿郎呢。不过,让人家守大门。他们将军多少是有点暴殄天物了。
刑武嘿嘿一笑,逗了逗阿曈,伸手从衣襟里掏出一包点心,这是他从小厨房拿的,本准备晚上下酒来着。
“吃不吃啊。”
阿曈转过头没理他,在他心里,这大黑脸和屋里那人是一伙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刑武逗够了,还是要干正事的,于是他左手开门,右手把还热乎的点心塞到了阿曈手里,没再管小孩,暗自想着朝中的风声,一脸严肃的进屋了。
屋内的烛火暗极了,门厅里根本没有人,刑武眉头一皱,心道将军怕不是又头疼了抬脚进了后边的卧房,才见宗朔手里也拿着一封信,倚在屏风后边,读完抬起手,按了按太阳穴,半晌没动,只沉沉的说了一句话。
“怎么了。”
刑武听到宗朔出声,才上前,“贵妃的父亲参你拥兵自重,乱杀边关良臣,与草原外地串通一气,谋夺江山,共一十三条罪状。”
屏风后的人嗤笑一声,将手中读完的信就着昏暗的烛火烧了,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眸子里。
“不必管,郝连韬已经提前和我说了,京里有他,咱们手里的事不用停。”
“可是,将军,”刑武又换了一种称呼,“殿下,你要知道,郝连韬,虽然与你一同长大,也是个君子,但他毕竟是老皇帝的儿子,万一”
宗朔伸指挑亮了烛火,滚烫的蜡油,只要离了火芯,也顷刻间便凉了,凝固在人的指尖,任人搓弄。
“我心里有数。”
刑武知道自己,上阵杀敌还成,但提到什么谋略心计他就不行了,谋士们他还能相互间较量商议,但殿下能看到想到的事情,他从来看不透,所以也不再说了。
不过看着宗朔沉沉郁郁的样子,刑武转而就想到了门口那个“小门神”
“诶对了,将军,这半夜风大,你怎么叫人家小孩儿守大门啊,要是搂被窝里多得劲儿啊嘿嘿嘿。”
宗朔听着小的取笑,只微微抬眼,“他没走”
“没,哈哈哈,蹲在门口狗窝里呢,小脸气鼓鼓的,挺好玩的。话说你这黑风可真不把他当外人”
门外的阿曈,最终还是屈服在了香喷喷的点心味中,没忍住,扒拉开纸包,塞了一块在嘴里,心道,不吃白不吃
他正你一颗,我一颗的和黑风分点心,却见大门“吱呀”一声打开了。
门口狗窝里,一人一狗,脸上沾着点心渣子,此刻都瞪大了眼睛看向门内,嘴里却还下意识不停嚼着。
阿曈一见是“煞星”开门,顿时鼓着腮帮子不嚼了,直接“咕咚”一声,咽了。
然后,噎了
随着刑武的笑声逐渐变远,宗朔低头看着直咳嗽的少年,叹了口气,单手拎起阿曈的脖领子,又不知怎么用劲的在他背后一拍,轻易解了阿曈的急。
而后,没等阿曈反应过来,高大的将军直接把还曲腿蹲在狗窝里的少年,原样拎进了屋里。
被人拎着脖子,阿曈尚且因为天性而老实没动,但等到宗朔一松手,他立刻就蹦起来躲进了堂前的柱子后边,只试试探探的露出半个脑袋瓜看人,既心虚又有些慌。
宗朔见他不出来,也不去管,反而坐在宽案前看起忽儿扎合从草原传来的军报。
屋内极静,呼吸可闻。
阿曈还是没有定力,于是稍稍从柱子后蹭出了一只脚,歪头支支吾吾朝那人问,“你,我,我坠子呢还有头绳,碗”
宗朔听着这嚣张的“恶人先告状”,放下的手里的折子,伸手松了松领口,稍微透口气,一大片蜜色的胸膛从赤黑的将袍中隐隐约约的露出来。
“出来。”
阿曈背过头不理,宗朔便从腰间扯出一根红绳,上边坠着一颗荧光光的洁白犬齿,而后他将绳子套在指尖,甩着转了两圈。
阿曈偷着瞄了好几眼,没有法子,还是挪挪蹭蹭的,出来了。
“名字。”
“许,许”
宗朔看着少年乱逛的眼珠子,还没人家说完,就“啪”的把正转着的坠子收握在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