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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扯,怎么可能没有!”
广文馆博士怒道,他没耐心听对方说话,一把抢过纸张展平,入目字迹隽秀,鸾飘凤泊,一看便是师承名家,他来不及细看,直接跳到了末尾——然后不期然看到了一片空白,顿时愣住了。
“……”
书侍没察觉他神色有异,在一旁抓耳挠腮回忆了半天,最后一拍脑门道:“哦!我想起来了,是那个一炷香过去都没下笔的怪人!”
这事说来也巧。
点燃香篆后没多久,他就留意到了此人,还因为对方的好相貌,多往那处看了好几眼,只是后来去顾了旁事,没留意对方是何时写就的文章。
收卷的时候,他看桌案上的宣纸折叠成了小块,压在茶盏下,鬼使神差取出来看了一眼,见上头有字,就垫在了最底下,一并收了起来。
见他有印象,广文馆博士抖着手把卷子收好,心存最后一丝希望,迫切问:“那他人呢,如今在何处?”
书侍嗫喏了半晌,最后茫然道:“可是他……他喝完茶,就走了呀!”
第20章疑心
谢南枝还不知道自己作的文章引发了怎样的风波。
回府的路上,书棋还在叽叽喳喳,问:“公子刚才都写了什么,为何不在末尾署名。”
在他看来,谢南枝只是兴之所至,跟风凑了个热闹。
邻座的书生又是落款又是附章,阵仗颇大,生怕别人看不到作者姓甚名谁。唯有谢南枝连墨迹都没晾干,一盏茶见底,就随意将纸张叠了两叠,扔下不管了。
恐怕他们一离开茶楼,跑堂的小二就会把那宣纸当废品收拾走。
他这厢说着话,手上还提着刚才专程绕路去买的糕点,热热乎乎的拿油纸和麻绳吊着,一前一后摆动,谢南枝每瞧一眼,就觉得心情愉快,连带着耐性都好了起来,解释说:“一些荒唐话而已,怕写了丢人。”
书棋大字不识几个,自然看不懂纸上的内容,信以为真地“哦”了一声,还体贴地宽慰谢南枝:“公子行医和作画都那么厉害,不擅长写文章也没什么,哪有人能做到什么都会的。”
顿了下,又严谨地补充道:“当然,太子殿下除外。”
谢南枝似乎笑了声,没说什么。
书棋不知他为何发笑,迷惑抬起头,看他的视线总是落在包好的点心上,时隔两秒就要扫过来一下,但唇角还矜持地抿着,不主动发话——某个瞬间忽然福至心灵,想了想,试探道:“公子,这铺子里招牌的‘开口笑’要热的才好吃。我给您拿油纸裹着,您趁热尝尝味道?”
听闻这话,谢南枝果然露出了“既然你都这么说了”的表情,欣然接受了他的提议:“也好。”
书棋:“……”
开了十数年的老作坊果然名不虚传,挑开外层的包装,几块做工精致的点心就躺在金黄的油纸上,冒着丝丝甜香气。
在书棋眼巴巴的目光里,谢南枝捻起一块,尝了一口。
糕点烤得焦脆适宜,齿关轻轻一合,香脆的酥皮就被抿碎了,散发出淡淡的麦香。
他以五口一块的速度,专注用完了整块点心,规矩体面得一点碎渣都没有掉下,最后擦净手,由衷道:“你说得对。”
哪有人能做到什么都会的,比如府上那位外地来的名厨,就做不好上京的点心。
世间事果然不能两全。
他烦闷地叹口气,心中认真思索,能不能跟梁承骁打个商量,把那糕点铺的师傅也请来。
书棋捧着油纸包,莫名眼皮子一跳,但思来想去没觉得不对,只好揉了揉眼睛,心道最近是不是太累了,都出现幻觉了。直到听谢南枝喊他回府,才赶紧跟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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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回到东宫以后,就看詹事府的管事守在翠玉轩门口,搓着手,一副十分殷勤的模样,身后还跟着个换了身体面衣裳,神态局促的阿九。
远远瞧见谢南枝,管事赔着笑迎上来,说:“已经按公子的吩咐,给这位小兄弟重新置办了行头,您看是在府上给他找个活计做,还是……?”
谢南枝看了眼缀在后头,双手无意识绞着衣襟,不敢与他对视的少年,道:“叫他留在我院子里吧。”
说完又道:“麻烦你了。”
闻言,管事满是褶皱的脸顿时笑开了花,忙摆手道:“小事,能帮上您就好了。”
前些日子常总管又在翠玉轩吃了堑,这可是自太子出宫立府以来少见的稀罕事。
消息传开后,其他人对那位谢公子的手段更多了一层认识,心底暗自敬畏不已,还有几个心思活络的管事一朝摆脱常贵的压迫,暗中起了别的想法,这些天往翠玉轩跑动更勤了。
不管下人如何议论,谢南枝都没什么变化,仍是那副对谁都有距离感的样子,一双通透的眸子看人的时候,像是什么都能猜到,只是从容地不去点明。
他唤来书棋,点清了银两给管事,又额外赏了些东西。
管事假意推辞了两下,看谢南枝坚持,才眉开眼笑地收了,态度也肉眼可见地热络起来,道:“公子身边要是缺人做事,可随时同我说,这么大的院子只留两个人伺候,难免有不周到的地方。”
“不必了。”谢南枝说,“现在这样就足够。”
管事点头哈腰地退下了。
院子里平白无故多出了个人,书棋心底不由得生出一丝危机感,正想说什么,就听谢南枝吩咐他:“你去将点心送些给主院。”
“啊?”书棋愣了一瞬,才领会到他的意思,忙应下来,“哦哦,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