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心里有气,憋着委屈和不甘心我知道,我还能不清楚你是怎么想的吗?”晏伽道,“但你得知道,越陵山为何在此,我们作为掌门又应该做什么。耍小孩子脾气没有任何意义,你知不知道封山这三年,外面都乱成什么样子了?”
“可是师父,仙道不可信,他们所有人都盯着越陵山,等着能够将你我扯下来的机会,除此之外,根本毫无道义可言!”怀钧忿忿道,“自诩名门正派、大道所归,不过是众口乌合,借着行正义事的名号打压异己罢了,他们何尝值得我们耗费心力去救、去维护?师父,您心中难道不恨吗?”
晏伽看着他的眼睛,那眼底燃烧着的仇恨与不甘,与当年的自己别无二致。
那年自己也曾经轰轰烈烈地恨过、骂过、泄过,但是恨了一场过后,他还是得拿起剑,作为越陵山掌门,走上自己该走的路。
“从成为掌门亲传的那一刻起,这就是我们的命了,钧儿。”晏伽的手落在怀钧肩膀,“你可以有恨,但这条路上只有你自己,你再恨,他们也不会懂的。”
这些话收徒时他都对怀钧说过,但听者容易践者难,肉体凡胎难免有爱恨嗔痴,他自然能感怀对方所想。
“我知道。”怀钧低落道,“对不起,我当时伤了您,可我不是故意的……您怎么打我骂我都可以,但是再别一声不吭就走了,师父,您别不要徒儿。”
“别胡思乱想了,算为师求你。”晏伽道,“我真的什么都没说,回来一趟怎么个顶个的伤春悲秋?”
还是和从前一样说话的语气,怀钧也稍稍放下心来,站在晏伽身后,微微低着头。
“我困了,回去睡会儿。”晏伽打着哈欠转身往草庐走去,“这一天天的没个消停,累死我了。让我自己睡醒,吃饭也别管我,谁叫我跟谁急。”
“知道了,师父。”怀钧道,“您进去睡吧,我在外面守着。”
晏伽摆摆手:“不行,回去该干什么干什么,我醒了叫你。”
桑岱抱剑站在竹篱边上,见这两厢半天还没说完,忍不住朝怀钧喊道:“你好了没有哇!”
怀钧这才注意到不远处还有这么个路人甲,脸色又冷下去三分:“你叫我?”
“对啊。”桑岱说道,“我有事儿跟你商量呢。”
晏伽也没急着回去,饶有兴趣地看着这两人。
怀钧扯了扯衣袖,神色倨傲地走到桑岱面前,点墨般的双眼瞧着他:“什么事?”
桑岱心想自己明明比这小屁孩大,怎么每回都跟兔子被鹰盯上似的,浑身直打寒颤。他瞅了瞅怀钧身后的晏伽,觉得自己和对方也算关系可以,瞧这怀钧对自家师父如此言听计从,晏伽肯定会给他撑腰的。
他自顾自地完成了不为人知的壮胆,挺起胸脯对怀钧说:“你是掌门,我也是掌门,所以你不、不能老把我拎来拎去的。”
晏伽有些意外地挑起眉,没想到这怂包还能硬气一回,不知道是不是以为自己能给他撑腰,才突然在怀钧面前支起了三分底气。
怀钧重新将桑岱打量一番,除了对方随身带着的那把剑,实在看不出来这人有什么掌门的气度,便问:“你是哪家的掌门?”
仙道中任何一家叫得出名号的门派他都知道,掌门人是谁、亲传几人、都有哪些弟子,他了如指掌,但这个人……
“你叫什么来着?”怀钧又问。
“我叫桑岱!不留行第……第五十二代掌门!”桑岱急了,“我跟你说过好几次了,你这人到底有没有认真听?!”
“不留行?”
怀钧狐疑地看向晏伽,后者点点头,确认道:“是,人家也是有门有派的,不得无礼,钧儿。”
“哦。”
怀钧这才信了,忽然扯起一个若有若无的笑,后退半步,双手持剑,向桑岱行了一个抱剑礼:“先前不知,怠慢了,恕我待客不周。”
桑岱吓得往后蹦了几步,他只听懂怀钧跟他说了道歉的话,顿时心生惶恐,又撞上对方意味深长的目光,有些手足无措起来。
抱剑礼乃是仙道中的最高礼节,唯有彼此都是一门之主时,才会互相以此礼相迎。当然,如若一方打心底看不起另一方,也不会行抱剑礼。
桑岱当然不懂是什么意思,咽了咽口水,又说:“也没什么,反正我是有事和你商量。你那个小静室,我住着挺舒服,你能不能再让我住段时间啊?”
空气忽然静默下去,桑岱被怀钧盯得快毛了,才听对方轻轻笑了一声:“行啊,你要住就住个够——跟我过来。”
“不准拎我!”桑岱惊恐后退,“我自己飞!”
晏伽回到草庐,看顾年遐还没回来,就打算先睡一觉。反正到时候小狼会自己挤上来跟他一起睡的,留个门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