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短短一日,越陵山弟子便折损一百余人。
一天、两天、三天,死伤的人还在不断增多,那些邪秽源源不断地涌进来,越陵山上空被黑云般的阴翳笼罩,越陵山满门弟子都渐渐从死战到绝望,不知道这场灾难何时才是个头。
“那些东西已经跑到东面去了,山路上也全都是,不过其他仙门的状况应该没有我们这么糟。”丘屏冷脸道,“我们只能多撑一会儿,不过乐掌门那边自己守着也不行,晏伽,和我一起去帮她。”
晏伽提剑起身,他已经休整回了些力气,可以继续为战了。这时乐佚游也给他传来了消息,让他马上派可靠之人去东面求援,哪怕能拖延半日也好,都足够她再去将裂隙封印了。
“可是师尊,其他仙门尚且自顾不暇,听说邻近的几个小门派已经全门遭灭了。”晏伽问道,“我们……叫得来援兵吗?”
乐佚游先是沉默,接着坚定道:“告诉他们,越陵山会引开大半的邪物,以我们自己的身躯作为壁障,让他们的死伤更少些。”
晏伽捏了捏右拳:“我们要用越陵山这些兄弟姐妹的命去护着他们吗,师尊?”
“若非如此,到时不但越陵山支撑不住,他们也是唇亡齿寒。”乐佚游道,“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们懂得这个道理。”
晏伽心如刀割,他看着满目伤痕累累的同门,平复了好几次胸口即将炸开的闷气,才道:“我知道了,师尊。”
他正要去找丘屏,忽然瞥见角落里缩着一个瑟瑟抖的身影,是万留风。
万留风是越陵山唯一一个修为平平、甚至可以说毫无资质的弟子,就连那一点聊胜于无的仙骨也都是仰赖父母传承,平日除了洒扫和采药别无他事,更遑论修行与否了。浮俶长老曾看过他的经脉,直言此子没有修仙的缘分,只求平平安安终了此生便好。
晏伽看着他脏污的脸,身上不知沾了谁的血迹,整个人眼神都是空洞无比的,显然已经吓丢了魂。
“你还好吗?”晏伽走过去,蹲在万留风面前,“有没有受伤?”
万留风被他叫了几次才回过神来,浑浑噩噩开口:“我……没事。”
晏伽扳正万留风的肩膀,看着对方眼睛说道:“我现在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要交给你去办,能答应我吗?”
“什么?”万留风难以置信地看着他,“重要的事?我不行……我不行的,师兄!”
自己这种一事无成的废柴,绝对无法担当大任,何况是在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但是晏伽眼底的神色无比坚毅,就仿佛这件事真的非他去做不可。
“你可以的。”晏伽语气毋容置疑,“下山去求援,去找睢明城展家、东湖城、三清门都可以,越快越好,路上无论碰见谁家的灵修,就说你是越陵山的弟子,让他们即刻派人来援。”
“师兄,我不行!我叫不来援军,会害死你们的。”万留风拼命摇头,“你让我留下吧,我不怕战死,师兄!”
“快去,我知道你会御剑。”晏伽递给他一把剑,“现在我们抽不出人手去求援了,我既然选择了你,就是信你。”
丘屏和苏获在一旁都有些震惊,他们也想不通,晏伽为什么会叫这样一个懦弱到了极点的人去求援,明明这里脚程快的比比皆是,随便挑谁都比万留风可靠。
“我去吧。”丘屏按住晏伽的胳膊,“我飞得比较快。”
晏伽却摇摇头,坚持将剑递到万留风手里:“去吧,记得从隐秘小路走,千万先当心自己的性命。若找到了援军不必急着回来,可以先留在安全之地休整。”
万留风像是接过了何等重大的使命一般,颤颤巍巍地握紧了那把剑,又接过晏伽给的鸣镝,重重点头:“我知道了,师兄。”
“去吧。”晏伽说,“记着,以保全自己为先,哪怕叫不来援兵,也千万不能逞强莽撞,遇到那东西就躲起来,躲到它们走了为止。”
万留风拿着剑离开了,苏获这才叹了口气,对晏伽道:“你其实根本就没有真的指望他能找到人来援吧?”
晏伽拍了拍他肩膀:“你看你,给我留点面子不好么?他胆子小,又不擅仙法,即便留下来也凶多吉少,不如叫他先下山避一避,或许还能保住条命。”
说罢,晏伽又转向丘屏:“师兄,我还要留下和师尊一起守着,眼下只能让你去求援了。”
“还用你说么?”丘屏沉声道,“等着,我很快就回来。”
晏伽叫住转身要走的丘屏,跑过去塞给他一枚鸣镝:“有危险就放鸣镝,一定会有人去帮你。”
众人稍稍回了些体力,未受伤或者轻伤的弟子又接二连三地从洞中离开,折回前线防守。晏伽也赶去乐佚游所镇守的山口,又厮杀了整整一日,然而天边的黑影却连一个缺口都不曾见。
乐佚游面不改色,惊雷劈下之处,那些邪秽皆是灰飞烟灭,渐渐给一同抗敌的众弟子劈开了一片空当,足够他们向四面拼杀,逐渐夺回拜月顶上的战场。
邪秽也曾被击退过一时半刻,每每在众人都以为就要看到曙光之时,冲天的黑雾却又卷土重来。晏伽渐渐杀得麻木,他能觉出身边并肩作战的同门越来越少,还站着的只剩下寥寥十几人,到最后他已经听不到其他人挥剑的声音,唯余耳边邪物的嘶鸣声。
有些人的法器已然毁了,便赤手空拳以法力抵御邪秽,然而杀敌之余未免自顾不暇,被四面袭来的黑雾撕扯在地,鲜血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