监狱这地方,人情世故比外边只?多不少,做久了狱卒的人,更知道见什?么人该说什?么话,对?什?么人该有?什?么样的态度。
那种?确凿无误要死透了的,可?以使劲儿敲一笔油水,那种?似是而非事情的,态度上就要稍稍客气几分。
而对?于?乔翎这种?只?待三天,出去之后还是正一品诰命夫人的,最好?是供起来。
尤其?这还是京兆尹的亲戚……
狱头亲自领着她往监狱里边走:“那边僻静,有?什?么需要的,夫人只?管吩咐……”
……
越国公府,时过半夜。
客人们陆陆续续都走了,仆从们将杯盘狼藉都收拾了出去,只?留下越国公府自家人聚在一处,面面相觑。
姜二夫人:“哎。”
广德侯夫人:“哎。”
姜裕:“哎。”
大婚之日,新婚之喜,新郎在卧病,新妇在坐牢……
这样的婚礼,不敢说是后无来者,起码也是前无古人了。
几个?人无言的坐了会儿,姜二夫人问姜裕:“你母亲呢?”
姜裕小声说:“嫂嫂那边的亲戚还没走,我娘敬酒去了。”
姜二夫人这一日先是忙昏了头,继而是惊呆了脑袋,这会儿听姜裕提起,才反应过来,连忙道:“这原也是应有?之份。”
再想起来今日小姜氏欲言又止的那句话,又觉忧虑,示意?姜裕去外边盯着侍从们扫尾,自己则低声问广德侯夫人:“今日三妹妹……李夫人说的那话,可?别叫你们夫妻俩生了嫌隙。”
广德侯夫人淡淡道:“嫂嫂只?管放心,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
姜二夫人见她自若,点点头,没再提及。
梁氏夫人为?人骄纵,但还是很讲义气的,尤其?在乔翎跟太叔洪一处离开?之后,姜裕终于?有?了空暇与母亲私语——她这才知道,原来最开?始撞上小姜氏的竟是自己的儿子。
倘若不是乔翎跟她的表兄反应的快,这会儿还不定被攀扯成什?么样呢!
婆媳俩既有?先前的交情,又有?今日的渊源,大喜之日,当然也该去见一见亲家的。
陪房在她过去的时候,就给打了预防针,是以当梁氏夫人见到诸多形容各异的女方来客时候,便也不觉得十?分诧异了。
她举杯敬了众人,仪礼周到。
坐在上首的一个?老妇人笑了,不知道是不是喝醉了,手撑着脸,朝她点点头:“阿翎的婆婆,人还不错。”
又问:“怎么不见阿翎人?”
梁氏夫人:“……”
梁氏夫人少见的觉得窘迫,笑了两声:“哈哈,遇上了点意?外。”
“什?么意?外?”
“……”梁氏夫人只?得说:“跟人生了点口角,被拘留了。”
继而便见诸多宾客齐齐笑了起来。
梁氏夫人心觉奇怪:他们怎么一点都不担心?
这时候陪房也还觉得奇怪呢——先前那头戴帷帽,将自己面容遮的严严实实的女郎,这会儿怎么还是戴着帷帽?
这形容来吃饭,真的方便吗?
梁氏夫人虽觉得这群人古怪,但想着自己儿媳妇素日里那股天不怕地不怕的秉性,倒又觉得这事儿不算离奇了,留下说了会儿话,尽了礼节,才与陪房和?侍从们一处离去。
她走之后,那老妇人扭头问那落第?老书生模样的男子:“是不是有?点太为?难孩子了?好?歹也是成婚的日子呢,居然给关进牢里去了,这也太可?怜了一点——闲着也是闲着,我们去劫狱吧?”
年轻人都开?始起哄:“好?哎,劫狱,劫狱!”
那老书生失笑道:“哪儿能这么做?这点情面还是要给北边的。再则,要真是时时处处都庇护着她,孩子怕也很难真的长大吧?”
那老妇人冷哼一声:“那你还巴巴的跑到神都来做什?么?!”
老书生道:“你不也来了吗?”
两人对?视几眼,齐齐把头扭到另一个?方向去,不说话了。
那头戴帷帽的女郎却?正与向怀堂低语:“那位小姜夫人,身上怕是有?些古怪。”
“其?中大概有?京一语的手笔吧,”向怀堂道:“那边的人,手段再古怪都不足为?奇。”
那女郎说:“公孙宴带人跟着他们夫妻俩去了。”
向怀堂脸上带了点讥诮:“这是神都,北门学士们都是做什?么吃的,被人骑到头上了,还两眼一抹黑?”
那女郎微微一默,没有?做声。
……
京兆狱。
狱头带着乔翎一路向东,开?一道闸门之后沿着石阶向下,连下了三层,陆陆续续拐几道弯,绕行几圈,最后来到一间干净宽敞的牢舍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