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他得以用最后一口气摸到那把刀,朝谢昀的背后掷去。
为人子,给父亲陪葬,也是天理。
短刃顺利没入人的胸膛,出噗嗤一声。
只是,不是谢昀的。
朔月低头看了看心口上的刀。时至今日,他仍旧习惯挡在谢昀面前。……痛。
漫长实则短暂的恍然后,朔月重新抬头,环顾四周。
在这刹那之间,林遐已经被兵士们重新按在地上,拖出了早已不成样子的易命阵法。他双眸大睁,似要咆哮愤慨,但胸膛里的血已经流尽。而谢从澜静静站在原地,望向他的目光温和而复杂。
目光上移,他看见了谢昀。
然后他意识到,自己正蜷在谢昀怀里。
谢昀背对着众人,低头凝视着他。
他流出的血把谢昀染红了。
一股巨大的疼痛自心口的位置蔓延开来,越了刀刃带来的伤痛,带着异常熟悉的感觉。
朔月猜测这是某种征兆。
但他只是慢慢伸出手,试图擦净谢昀被自己的血弄脏的脸颊。
那只手冰凉柔软,触碰自己脸颊的时候,如同羽毛轻扫,带来些许僵硬。……苦肉计。
心中自然而然掠过这几个字,谢昀蓦然有些气恼。
谁要他救了?自作主张,把自己弄得一身血,还要做出这可怜样子来博同情。难道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原谅他吗?
许多双眼睛盯着,他却全都不放在心里,只看着朔月冷笑:“怎么,危难当头,不去救你的陛下,反倒来救我一介庶民?”
他咄咄逼人:“是觉得我有望夺回皇位,想提前投诚吗?”朔月听不懂。
他只看见谢昀的嘴唇一张一合,谢昀的面庞愈遥远。
他只听到自己的骨骼咯吱咯吱响个不停,好像要逃离这具躯体重新组合一遍。
谢昀没有扔开他,他得以安心地蜷缩在阔别已久的怀中。眼前飞掠过一幕幕景象,好似传说中死前的走马灯。
谢从清抚摸着他面庞时露出的痴迷笑意,不由僧人站在易命阵法中不肯离去的身影,自城墙坠落的朝露释然而笑,如倦鸟归林,还有因自己而死的母亲,此刻正长眠在铺满蓝紫色小花的春日山林。
就在这时,他卸下了一千斤的重担,轻盈得像一根羽毛,随时可以飞向远方的天空。
他闭了闭眼睛,听到母亲遥远的呼唤。
“对不起。”
朔月静静凝视着谢昀,忽然开口。
怀抱自己的手臂剧烈震颤了一下。
那双眼睛掠过许多情绪。茫然、怨愤、怔忡、委屈,而回应他的只有冰天雪地一般的宁静。
身躯已经难以行走,支撑的只有灵魂。他推开谢昀,朝谢从澜走去。
外头白布飘扬,哭嚎震天。
太皇太后薨了。
“辛苦了。”谢从澜温声嘱咐朔月,“先去外面等我。”
朔月慢慢地点头,幅度极其轻缓他没有更多力气支撑自己做更多动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