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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命回来他不知道,可她只在电话那一头轻飘飘地给他来一句:“我心里不舒服。”后面跟着一条微信:“我去打胎,再见。”
那一刻他是真的想跟她分开,他无比清醒地意识到他想要的温暖的家注定无法在她身上实现,
那几天昆明阴雨连绵闷热难耐,他替老魏挡了一枪,子弹穿过肩膀留下一片火药的痕迹,他倒在茂密的蕨类植物丛中听着老魏骂娘,也不知道老东西骂的是谁,哇啦哇啦烦的一批,坚硬的树枝划烂了他的背,和枪伤一起灼烧着他的皮肉,
暴雨倾盆而下,豆大的雨滴砸在他脸上都是滚烫的,呛得他连呼吸都困难,眼睛怎么都睁不开,却看到她躺在那把藤椅上摇摇晃晃地剥核桃吃,手机扔在桌上开着免提,一脸淡然地找他的茬:
“徐昭林,回不回家?”
“回……”他嗫嚅着想开口说话,可嘴唇黏在一起怎么都张不开,
“什么?你说什么?昭林你说什么?”老魏终于停止骂娘,目眦欲裂像濒死之人抓住救命稻草那样扑在他耳边狂吼乱叫,
“回家。”
案子结束后他和老魏在昆明的景星花鸟珠宝市场里闲逛,老魏举着手机跟老婆视频,她要什么就买什么,那点头哈腰的贱样子真是没眼看,
真贱,怎么平时没看出来老东西这么贱?
可当他看到一只漂亮的三色翡翠手镯时,他心里竟然也是雀跃的。
他在接她回家的路上将镯子戴在她腕上,她垂眸淡漠地看了一会儿,抬头时勉强露出一个笑容,“好看的,谢谢。”
说完便转头看着车窗外发呆,她自始至终没有看到他肩上的伤,就连回家也没看到,
夜里她穿着白色睡衣,垂着小脑袋堵在卧室门口不让他进去,说她夜里睡不好,耻骨痛,旁边有人更睡不着,
她孕期的后几个月他搬去了客卧,伤口就这样在客卧痊愈了。
后来她再也不给他打电话了,他打电话给她她也不怎么接,除了怀孕的那几个月,她一直对他很冷淡,他每一次拥抱亲吻她,她都会吓一跳似的抖一下,就真的像兔子一样,不挣扎,不迎合,只承受,
那个三色翡翠手镯也不知道被她玩儿到哪里去了,她对绝大部分,不,几乎是所有东西,都不会喜欢太久,
她喜欢过他吗?也许短暂地喜欢过一下吧,
可当他把自己的一部分留在她身体里,期待和她的骨血融合,结岀只属于白雪和徐昭林的果实的时候,她厌憎的表情早已说明了一切,
但无论这短暂的喜欢缘何而起,又持续了多久,他能确认的是三十岁的白雪是真的不爱四十岁的徐昭林,
她的小说里,她爱的男人站在他的另一个极端:年轻,温柔体贴,长足陪伴且永远微笑。
可他还是想再看她一眼的。
第11章一架飞往他方的飞机
“看我手里的光。”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搭在她没有受伤的肩膀上,指尖纤长,透过病号服她感觉不到温度,但也不冰,病房里太安静了,他离她很近,她听得到他指腹和布料间轻微的摩挲声,和几乎不存在的呼吸声,
她看着他手里缓慢移动的光,来回,来回,最后咔哒一声,光消失了,眼睛适应两秒,他的脸再次出现在她眼前,
窗外的阳光很冷清,下了太多天雨,就算出太阳也有气无力的,病床间的隔帘影影绰绰地将他们围在中间,
“还疼吗?”他示意她解开衣扣露出伤口,纤长的手指灵巧地掀开纱布,蜻蜓点水般不触碰她的肌肤,眼神看不出询问和关心,淡淡的没有情绪,但也许是他的眼型太柔和,像用黑眼线笔一笔画成的流畅优美的弧形,即便是不笑也温柔得像一湾秋波粼粼的清泉。
“疼。”她仰着头毫不犹豫地回答。
这次他笑了,眼睛弯成一弯月牙,
“听力恢复得不错,”他帮她把纱布仔细地粘好,呼吸喷洒在她脖颈,痒酥酥的很温暖,但很快他便直起身,走到医用推车边摘掉乳胶手套,没有婚戒。
“病人都怕疼,但其实疼痛是生命力的象征,是好事儿啊。”他抬起水龙头打湿双手,单手按两下洗手液,边洗手边笑着回头看她,“更好的是孩子没什么问题,很健康。”
她垂下头看一眼隆起的肚皮,它还在,扎根在她子宫里,死死扒着她的血肉不放,阴魂不散。
心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咚的一声被扔在水里,一路沉入海底。
他走到她面前,笑容淡一点,优雅,她只能想到这个词,声音像清泉般轻沉和缓,
“伤口恢复得也不错,出院回家记得不要碰水,还有一定要严格忌口,发物,辛辣刺激的食物,都不要碰。”
说完他走得近一点,重新绽放出和方才一样灿烂的笑容,“恭喜你啊,化险为夷,回去好好休息。”
“我……”她失落地垂着脑袋,出神地望着隆起的肚皮,
“我还不能回家,我要去……”
“去上海吗?”他靠在一旁的桌子上,两手轻轻插在白大褂口袋里,眼里满是体谅的温柔,
“嗯,”她躬着腰,两手放在膝盖上,她太矮了,脚都垂不到地面,病号服太宽松,露出大半个肩膀,脑袋都快抵到肚子上了,木木地点一点头,“他们要我去配合调查。”
他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轻轻说:“会好的,再疼再累都有结束的时候,”他说着笑一下,
“但被劫持也不是谁都碰得到,就当是给过去画个句号吧,”